随着破坏的力量一点点吞噬掉身体的一切感觉,瑟兰督伊端坐的姿势便渐渐有些僵硬。他动了动水底下的左手手指,却在这个动作找回自己的知觉之前,被后颈伤口边缘的轻柔触感拉去了所有心神。
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伤口的边缘,浅浅游走的痕迹都小心翼翼避开了他真正的伤处。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卢修斯指端描绘过的地方渐渐蔓延开来。明明是时时刻刻在持续着的灼热感,却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触碰而让瑟兰督伊感到些微缓解的冰凉。
耳边卢修斯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贴近,语气则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他小心翼翼地抬手,以掌心渐渐贴上了受伤的颈侧:“疼吗?”
冰凉与灼热的感觉翻覆,瑟兰督伊只觉得从对方掌心中流淌出一种让他窒息的力量,纠缠得出口的回答都不可抑止地发闷:“还好。”
卢修斯对于瑟兰督伊的动摇恍若未觉,只看得见眼前支离破碎的左肩。肩胛骨的位置显然是真正伤势最重的地方,焦黑与坏死的肌肉群以一种不自然的形态附着在骨骼之上。可怖的死亡力量以一种贪婪的姿态从这里向四周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目光所及的景象让卢修斯觉得从自己的骨缝间也莫名生出一阵阵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无法驱散,让关节都僵硬得无法挪动半分。
“你……的伤,”卢修斯双唇微颤,语气极轻地问道,“知道伤口真实情况的精灵多吗?”
“为什么这么问?”
瑟兰督伊的反问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卢修斯如同回温般浅浅的呼吸在耳边扫过。
无声的逼问让帐篷内的空气都似乎变得逼仄起来,瑟兰督伊动了动喉咙,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卢修斯的态度强硬而固执得如同身周这无法驱散的沉默,瑟兰督伊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坚持,轻声回答:“治疗师,和加里安。”
“哈迪恩说,”卢修斯的手掌抬起,手指下滑,顺着瑟兰督伊背部骨骼的弧度下滑,轻点摸索伤口蔓延的情况,“你的伤口经常会发作,但你从来不会留任何精灵在身边照顾你。所以,即使是莱戈拉斯殿下也对此不知情吗?不知道你……带伤上战场的事情?”
瑟兰督伊眉心微蹙,因这个问句而有些细微的不舒服,说不清是因为这个问题,还是问这个问题的那个对象:“没有知道的必要。”
卢修斯的动作也和他的声音一样,停顿了很久:“那,你的王后呢?”
对于这个就像是突然炸响的疑问,瑟兰督伊没有任何回应。但他在一瞬间的僵硬却忠实地从卢修斯的指尖反馈回来。
沉默,大概就是默认了吧。
卢修斯不知道自己那一刻问出口的冲动是缘何而起,但这时的感觉却复杂得让他不想再去追究自控力再三动摇的原因。
了然般轻呵了一声,卢修斯迅速抽回自己查探情况的指尖,拿起手边搭着的干净毛巾反复擦拭:“抱歉陛下,我的问题太过了。”
“我刚才查看了一遍,您的伤口最严重的应该是左肩关节附近的位置。而除了高温灼伤之外,更严重的,应该是里面无法祛除的腐蚀之力。相比之下,你的烧伤反而更像是没有治疗才会留下的。”卢修斯站直的那一刻,语气里的一切起伏波动便退得一干二净,清凉而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