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录 作者:公子无宣【完结】(64)

2020-04-08  作者|标签:公子无宣


  每次爹骂我时,我便安静地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即使这样,他有时还是会大发脾气,把桌子一掀,走过来踢上我几脚。
  爹每次喝完酒都会生气,只有一次,他喝酒喝得兴高采烈的。因为娘又怀孕了,村里的郎中说应该会是个男孩。爹当天晚上便喝了许多酒,开心得不得了。
  待到娘肚子里的孩子落地,果真是个男孩的时候,爹更是高兴坏了。数九寒天,他在院子里喝了一晚上的酒,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没能起来,趴在桌子上,眼睛骇人地鼓出,嘴巴歪咧着,涎水滴在桌子上,整个人一动也不能动。
  隔壁林婶婶帮我找来郎中,郎中说爹是中风了,半边身子怕是再也动不了了。
  村里的人帮忙把爹抬到了屋里床上,爹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涎水顺着嘴流出,落了一地。
  村里人都走后,林婶婶留了下来。爹躺在床上口水糊了一脸,娘在床上半坐着抹着眼泪,刚出生的弟弟嚎啕大哭着。
  林婶婶叹一口气,拍拍我的头:“娃,苦了你了,以后有啥子事,来找婶子。”
  我感激地点头谢过林婶婶,送她出去了。
  娘在床上躺着不足一个星期,便起床忙活家里的事了,不到一个月,便下田干活去了。于是我每天在家里做饭,洗衣,照顾弟弟。
  爹成日躺在床上躺着,躺得窝火,我去给他送饭,他便来了精神,把碗掼在地上,用可以动的那只手扯过我便打。
  摔了两个碗之后,我给他换了一个木碗,他大骂着把木碗砸到了我的头上。头很疼,有血流出来,但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木碗,家里的碗不多,摔坏了还得买。
  晚上娘回来,我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暗红的血块留在头上。娘只叹了一口气便忙回房里了,因为房间里弟弟闹别扭大哭了起来。
  我想再熬一熬,等爹死了,便一切都好了。我恨我爹,我身上满是伤疤,全是拜他所赐。
  终于我等到了。那年,我十二岁,弟弟六岁。爹死了,家里没一个人哭了,丧事也没办,只一卷席子将爹的尸体裹着丢去了蛮远的地方,那地方几乎没什么荒凉,野草丛生,娘就把爹的尸体扔在了那里。
  娘蹲在爹旁边,身体发抖。我走过去想安慰她,刚走近她便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砸在我的后脑勺上。
  我惊愕地倒下,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娘把裹着爹尸体的那卷席子打开,拿起来,走了……我甚至比不上那卷席子。爹死了,弟弟大了,我没用了,也就可以扔了。
  醒来时,正是傍晚。我睁开眼,便看见爹的脸,我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打我了。
  于是我蹲下来,卷起袖子,手臂上全是伤痕。我对他说:“拜你所赐啊。如今你也是报应,死了,坟没有,裹尸布也没有。你和娘可真配,每一个好人。”
  骂完,我心情舒畅了很多,只是后脑勺还有点疼,我用手摁一摁,立马吸了口凉气,更疼了。
  我站起,拍拍身上的土,往村子的方向走。我认路本领还是很强的,况且这里并不算太远,天也还没黑。天黑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回去了。如此想着,我加快了些脚步,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走到村子附近熟悉的地方。我要回去,但不是回家,我要去林婶婶家,我一直记得她的那句“以后有啥子事,来找婶子”,她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总算在星光点点里站在了林婶婶家的门口。林婶婶家院门紧闭,可以听见里面的热闹声,也可以闻见里面的饭菜香。我咽了一口口水,扣了扣门,便听见里面林婶婶的声音“哪个呀?”。
  我不回答,又扣了扣门,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门开了,林婶婶惊讶地看着我:“你咋个在这里,你娘说你走丢了。”
  我低着头,不回答,林婶婶立马明白过来:“你娘咋个果狠心啊!苦命的娃!”
  “婶,你当我娘吧,我把你当亲娘,比亲娘还亲!”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难过使然,但也有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林婶婶半晌才开口:“娃子,你这是为难婶子了!婶子家也不富裕,家里头也有三个娃呀!再说我男人他不会同意的,你是许家的人,我们是林家的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林婶婶的态度很坚决,挡在院门口。远远的,屋子里面暖黄的烛光亮着,映在白色的布门帘上。
  正僵持着,里面林叔叔喊了声:“他娘,那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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