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低下头,认真思考了片刻回道:“吃的”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到,“我会很多。”不得不说,这小孩一下戳到郁流华心里去了。
之前郁静水被捡回去的时候,只会哇哇大哭,长大了些除了会玩符阵,平日里连修行都懒得管。
可这小孩瞧着也不像是会做吃食之人,是否胡乱一邹,还有待考证。鉴于郁流华刚刚得到那枚蛋,心情不错,也就随他了。
“跟不上我你就好自为之吧。”
或许是似曾相识的感觉,郁流华看着身后那个努力提着衣服,大口喘着粗气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孩,不禁就放慢了脚步,可嘴上仍旧嘲讽道:“就这点程度,受不了了?”
“我……我没问题。”
郁澄空怀疑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前方树林里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两个!先前出去的可是郁流华一人,一会儿的功夫,回来时居然多了个小跟班!那小跟班还是一副红脸喘气的模样。
郁澄空:“……”
郁澄空瞬间就乱了,这是怎么回事!
郁流华看见郁澄空坐在海岸岩石上,目光呆滞,于是颇为得意的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青蛋。
“先找地方吧。”
“等等!”郁澄空拦住他,指了指他身后那个穿着怪异的小孩道:“哪来的。”
“捡的。”
郁澄空目光紧紧的逼视着郁流华,剩下的话语尽在不言之中:“……”于是你就这么在路上捡了个孩子,还打算这么一直带着?
郁流华将蛋往小孩怀里一塞,那蛋其实不小,放在小孩怀里竟颇有几分滑稽。他开口道:“你先去把自己好好洗洗,我饿了。”
小孩得令,眼神陡然亮了起来,转身就要往海里跳。
郁流华一个伸手拉住他:“不会法决吗?”
小孩漆黑的双眸动了动,没说话。
“罢了,去后山吧,刚刚路过发现了一处灵泉。”
小孩点点头,抱着蛋跑远了。
郁澄空扶住额头,他们大荒之人百年不吃也没问题,郁流华这分明是想饱口腹之欲,却说的煞有其事,也就只能骗骗这种显然刚刚入大荒的小孩子了。
“你怎么想的,打算带回郁山么?”
“资质很高。”郁流华目光仍旧看着刚刚小孩消失的方向。
郁澄空踌躇了片刻问道:“你是想收他为徒?”
郁流华点点头。郁山不能光靠他和郁澄空两人,静水阵法造诣高,可他不是个能打理郁山的料,他现在需要一个人,若是将来他无力保全,这孩子大些多少也能护着点。只是小孩看着着实奇怪了点,刚刚试探了下,发现此人体内灵力乱成一团,但经脉资质却颇高,当下就有收徒的念头了。
已经被“看上”的某人此刻正躲在灵泉角落,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蛋。
他说他饿了……
好想给他做吃的……
可他能感觉到手里这颗“倒霉”的蛋将来会有大机遇……
如今他剩下的力量只能够以这副姿态出现在那人面前,“小孩”君黎清苦恼的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忽然,怀里的蛋动了动。
君黎清僵住了胳膊,片刻后,小心的将它放在地上,那蛋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那一动是他的错觉。
他盘腿平息了一**内汹涌的灵力,片刻后起身望着泉水,认命似的将衣服除去匆忙下水清洗了一下,随后又将宽大的衣服卷起,叹了口气,这形象真是够糟糕了。
那边的郁流华与郁澄空已经进入之前粉衣女子的院内。
粉衣女子女子默默打量着来人,不用比试便知两人修为均在她之上。只见两人气质非凡,其中玄衣男子至始至终噙着一抹笑,看着既温和无形之中却又透着股疏离。而当那双那双眼睛注视你时,会觉如同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紧接着那人开口道:“不知这位姑娘可否方便屋檐借我们休息片刻。”尾音上挑,嗓音清冽,令人不由生出几分好感,女子脸颊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的做了几个邀请的手势,“前辈请进吧,我不过四百来岁……这屋子是我闲暇自己弄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姑娘客气了,是我与师弟叨扰了姑娘修行才是。”郁流华从善如流的对答到,“姑娘怎么称呼?”
“唤我长汀即可。”长汀转身从屋内酒柜上取出自己酿造的酒,倒了一杯,这本是她早就习惯的动作,可看着眼前两人,她却有些拿不准是否要拿来献丑,犹豫间,听见郁流华道:“什么味道,好香。”
“啊……这是我前些日子自己酿的花茶。”
是蜜水吗,闻着很甜,郁流华接过酒杯,仰头一口闷。
“等等前辈,”语速赶不上郁流华的速度,“我好像不小心拿错了,这是酒。”刚刚她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一闻味道才发现弄错了酒器。
郁流华瞬间就被辛辣的味道呛了个满脸通红。连忙忙放下酒杯拔足奔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郁澄空脸色也变了变:“抱歉,他,沾不得酒的。”大意了。郁澄空心想,没想到这么香甜的味道竟是酒水!要知道郁流华可是传说中的一滴倒!
待他跟到外边,猝然顿住了,只见郁流华倚在院外一棵树上,满脸通红,额头渗出细汗,只消这一会的功夫,整个人眼神都不对劲了。看惯了这人平时嚣张的模样,如今这番姿态倒有几分无害。
郁流华目无焦距,不知看向何方。数息后,晃了一下身子眼看就要向后倒去。
就在郁澄空无奈的想要去扶郁流华的时候,旁边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形一闪已快他一步奔到了郁流华身边。
第7章 传说中(七)
君黎清到了跟前才发现,自己的身高竟然只到郁流华腰际,他站在郁流华身边,堪堪用手扶住了他,巨大的无力从心底涌起——他怎么这么没用!
郁流华骤然睁开了双眼,眼神要聚不聚,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他先是看到了郁澄空,接着整个人一踉跄,君黎清几乎是同时与郁澄空扶住了他,郁澄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郁流华弄晕。
“你是谁?”郁流华问。
“你祖宗!”郁澄空没好气的回道。
只见下一刻,郁流华猛地推开郁澄空,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朝他的方向拜了几拜,并且口中念念有词:“祖宗在上……唔”还没说完,郁澄空猛地捂住他的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顺手在他脑后一点。郁流华身体立马软了下来。
郁澄空朝君黎清道:“你先进屋去吧,他醉了不认人的。”
君黎清没动,目光尽数落在郁澄空搭在郁流华腰侧的手上。随后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郁澄空。
郁澄空被那眼神一瞥,莫名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长汀站在门口,看着说醉就醉的郁流华,很是不好意思,明明那酒酿并不醉人啊:“对不起!我没有提前说。”
“不是姑娘的错,他自小就沾不得一点酒,这次也是他自己大意,你无须放在心上,可否暂时收拾一处供我们……”
长汀连忙道:“隔壁原先是用来收拾杂物的,一直闲置着,这屋子若不嫌弃我可以换一下被褥。”
“劳烦了。”
“需要准备一些醒酒的东西吗?”长汀问。
“无须麻烦,待他睡了一觉起来便好。”郁澄空在长汀收拾好床铺后,将郁流华一把扔到了床上。
只听咚的一声,郁流华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床板上。
旁边的君黎清动了,迅步上前,伸手替郁流华揉了揉被撞的头部。
看着此情此景,郁澄空只觉无比怪异,可他又没有将郁流华怎么着,这孩子心x_ing是好的,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违和,若郁流华真打算带回郁山,还当慎重考虑几分。
“不必管他。”
君黎清不愿理他,看着郁流华被汗浸s-hi的发丝,犹豫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像对待一件易碎珍宝似的替他拂到一边,随后道;“我去弄点热水。”
说完也不去看郁澄空,转身走了出去。
郁澄空:“……”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一会,君黎清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进了屋,在热气蒸腾中,他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唯有那双漆黑的眸子亮的惊人。明明是一个不大的小孩,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的沉稳。
郁澄空早就出去了,他和郁流华本就不是会照顾人的人,年少时打一架,身上挂着彩照样能累的睡上好几天。因此君黎清进入屋内时人已经散了。他放下盆,转身将房门锁上,这才长长地、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走到床边,俯身替郁流华盖上被子。这人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颈侧,带着那酒的香甜。仿佛也空气都染上了热度。
君黎清睫毛颤了下眼神微动,耳尖在看不见的地方渐渐爬上了红色。可脸色仍旧淡着,像是万年不曾融化的寒冰。
起身,将毛巾沾s-hi,刚刚一时着急用了灵力加热,如今体内灵力空空,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最初苏醒的那一刻。他漆黑专注的双眸紧紧盯着那人的脸,轻轻用毛巾擦过郁流华光洁的额头,然后是长而密的睫毛,那双总是笑着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曾戏谑着说过寡恩的薄唇。
片刻后他放回毛巾,蹲坐在地上。小手握住郁流华顺在床边的手,那是一只五指修长且形状姣好的手,仿佛徒手就能握住这天下众生。掌心微热而指尖微凉,他将脸颊缓缓贴近。肌肤相亲的真实感终于让他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如此安逸放心的在心底唤声
……师父。
嘴唇无声的动了动,然后满意的扬起。他想,他终于跋涉过了数万年的时光,踏碎了山河日月,抓住他了。他仰起头,认真而又专注的看着那人的侧脸,怪不得就连君山的几个女子都曾暗地里偷偷去郁山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