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是不会做饭的。他最擅长的料理只有清蒸蛇肉。调料永远都是盐和料酒。
西野在电饭煲里煮了两个鸡蛋,从冰箱里倒了两杯牛奶。
西野做好早饭的时候,陆尽从洗漱间里出来,两只眼睛还带着困顿的肿意,状似无意地问:“你是知道我会来住吗?洗手间的用品全部都准备了一份新的。”
西野在剥鸡蛋。他怕疼,还怕烫,剥个鸡蛋壳,烫得使劲吹自己手指,动作幼稚得跟个三岁半大的孩子。他完全不否定,只说:“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陆尽笑了,这人仿佛只会给点似是而非的答案。他拉开椅子坐下。
西野也坐下了,把剥好的两个鸡蛋都放在陆尽盘里,自己吃一碗清蒸的蛇羹。
陆尽有些诧异:“你就吃这些?”
“嗯。”西野抬头,“你要来点么?隔了夜我今早热了热,可能有点腥。”
陆尽摇头,想起徐盛曾经说过西野喜欢抓蛇养蛇,便问:“你喜欢吃这个?”
“还行。如果说吃得惯算喜欢的话。”
照例是骑自行车去的学校。
班级里又有了新的八卦,原来是徐盛的尸体找到了。初步判定是被人用铁丝勒死的。尸体被埋在一个酒厂附近的草坪下面。正逢这块地皮最近要开发,徐盛的尸体才能被人认了出来。
至于之前因为手指被截断而住院的黄伟新,今天也正式出院回校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西野身边破天荒地坐了个人。不少多个心眼的人都瞧见了。
陆尽和他坐在一起。
黄伟新把饭盘往他们边上一摔,冷笑着在西野斜对面坐下来,一边的嘴角斜着,“没爹妈的孩子,你找到伴了?”他视线斜了眼陆尽,意味深长地嘲讽,“怎么,是跟你爸找男朋友一样的那种伴吗?”
西野的筷子一顿,“说完了?”
黄伟新却仿佛为了细细观察他表情似的,“没呢。”
西野笑了,是那种拧巴的笑,带着点轻蔑的意味。
黄伟新看着他那模样心里不自禁发憷,却故意壮着胆拔高了声音,问:“我出事那天你在哪呢?”
西野皱了皱眉,慢悠悠地吃了根青菜,看着陆尽,“吃完了吗?”
陆尽点头,“差不多了。”
“走吧。”
黄伟新冲着西野的背影怒吼,“有本事别走啊。”
一段波澜不惊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陆尽什么都没问,西野也什么都没解释。回去的时候两人照旧骑着共享单车。
西野喜欢逆着太阳骑自行车,对陆尽说的话十局有八句都是比赛吗。比如做题目他就说“这道题谁写的快,比赛吗”,比如骑单车永远都是“骑车谁先到家,比赛吗”等等。
晚上的时候,西野当着陆尽的面,从他的三个木箱中其中一个木箱里抓出一条水蛇,用庖丁解牛般的技艺处理好了蛇肉。
陆尽问:“还吃清蒸的?”
西野皱眉,“你不喜欢?”——西野不太清楚正常人都喜欢吃点什么,因为他基本没有吃过几餐正常的饭。太小时候吃的东西,他没多少记忆,长大了点,母亲要么罚他不给他饭吃,要么就懒得做饭,那时候村里的水塘和山沟出没水蛇,他征服欲旺盛,每天没事就去抓蛇,抓了蛇就自己煮了吃不会挨饿了——换而言之,他除了蛇肉,没怎么吃过其他东西。
想了想,西野说,“往西骑车十来分钟有个菜市场。要去么?”
陆尽从西野手里接过刀和蛇肉,“你吃过爆炒蛇肉吗?”
西野摇摇头,难得老实,“我只吃清蒸。”
“想试试吗?”
“好啊。”
操作台旁。陆尽和西野面面相觑,他指着唯一的一个电饭煲,一袋盐,和一瓶料酒,难以置信,“这就是全部?”
西野在陆尽不敢相信的眼神之下,总觉得不说点什么自己要颜面尽失,于是说,“冰箱还有鸡蛋。还有昨天喝剩的啤酒。”
陆尽要笑了,“这就是全部?”
西野被问得都快要恼了:“不然?”
“没有炒锅煎锅?没有酱油味精鸡精吗?没有玉米油吗?”
“哦。没有。这是什么?”
……
两分钟后,陆尽骑着共享单车去了菜市场,西野皱着鼻子叽叽咕咕地说着一堆常人听不懂的话,继续处理他的蛇肉。
不过西野的口气很轻快。
很难得的轻快。轻快到他时时刻刻用千丝万缕的电网紧紧包裹的警戒的心都有了一丝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