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晖问:“新买的?”
“我哪有这么多钱啊,跟同学借的。”江一芒摩挲着相机,爱不释手,“到时候你领奖,我在下面给你拍照。”
易晖腼腆地笑:“不一定能拿奖的。”
江一芒撇嘴:“你不是很会画画吗,就不能有点信心吗?”
易晖不想扫她的兴:“好,我尽力。”
“不过,你最好祈祷比赛时间别跟见面会的时间撞车,如果撞了,我肯定选珩珩的啊。”
易晖眨眨眼睛:“珩……什么?”
“周晋珩啊,我们家珩珩。”江一芒从书包里抽出一沓手幅,“你不会连我喜欢的明星都忘了吧?要不是为了他,我干嘛跟着你们去首都啊?”
听到那三个字,易晖耳中一阵嗡鸣,身体也跟着战栗。
他希望自己听错了,垂眼去看江一芒手上的东西,“周晋珩”三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连同那张深刻在脑海中抹不去的面容,离他很近,又好像远在天边。
不知过了多久,江一芒推了易晖一下:“你这是什么反应啊,我家珩珩不好看吗?”
易晖怔怔地看着那熟悉的名字,听着它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盘旋,用力咬了几下血色褪尽的嘴唇,抬起头,牵起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好看,他、他最好看了。”
第五章
出发那天,好几个邻里乡亲来送行。
买好的去城里的大巴车票没用上,江一芒退完票从车站里出来,就看见江雪梅和易晖站在路边,手上拎满五颜六色的塑料袋。
邱婶还在见缝插针地把一兜煮鸡蛋往易晖手里塞,见江一芒来了,转而送进她怀里:“快走吧快走吧,别赶不上火车,鸡蛋特地煮的溏心的,路上吃。”
坐的是邱婶家的皮卡车,提前一天就说好了送他们去城里,非说顺路。江雪梅不想麻烦人家,提早起床准备偷摸溜,结果一开门,邱婶家的车已经亮着车前灯停在门口了。
于是便有了刚才江一芒退票这一出。
母子三人在后座排排坐,易晖听见后头叽叽咕咕的声音,忍不住扭头看货箱铁笼里关着的几只大白鹅,江雪梅见他感兴趣,说:“咱们到首都也下馆子吃鹅去。”
江一芒因为快要见到偶像心情好,摘了耳机道:“他是想在家里养,不是想吃。”
前面开车的邱叔哈哈大笑:“这可是猛禽,你们文化人养不了,喜欢的话以后来我们家看,挑一只带回家杀了吃。”
易晖抿唇笑着应了。他自出生起就住大房子,有专门的保姆鞍前马后伺候着,没坐过这样的车,没见过活蹦乱跳的鹅,也从来不知道邻居之间能处得这么好。
因着被塞了一大兜食物,近12个小时的火车行程,母子三人只在买矿泉水上花了钱。
偶尔出趟门也是乘飞机的易晖第一次坐长途火车,一手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手还热乎的猪蹄膀,却无暇尝一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金黄的麦田、低矮的民房从眼前掠过,连太阳落山的寻常景象都舍不得错过。
江一芒吃完自己那份,觊觎易晖手上的猪蹄,易晖直接给了她,她边啃边问:“有什么好看的呀?小心脖子僵了拧不回来。”
易晖冲她笑笑,证明自己没事,然后扭头继续看窗外。
他学画的时候经常出去写生,见过许多比这更美的景色,可这次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天上的云走得很慢,耳边有小孩的哭闹声,人们交头接耳的说话声,一切仿佛都在诉说——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