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没开灯,是黑的。顾树歌现在力气大了很多,可以自己按动开关了。她点了灯,就看到窗边的小桌子上放了一玻璃皿的血,羽毛笔,纸,还有墨水。
她走过去,玻璃皿里的血放了抗凝剂,还是液体。
这一定是沈眷给她摆在这里备用的。
顾树歌在椅子上坐下来,对着桌子上的小东西发了会儿呆。然后,她决定写日记。就从今天开始写。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并且喜欢手写,从小到大,写了好多本。
顾树歌先写了今天的日期,看了眼窗外,发现在飘雪,又写了天气,大雪。她的力气大了很多,写字的速度虽然还比不上正常人,但也不是蜗牛爬行的速度了。
何况她还有一整晚的时间。于是她决定慢慢写。
“我爱沈眷。”第一句话,她写了这个。写完,她就脸红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写了这一句,只是想写就写了。
“我们在一起了。”第二句是这个,写下来后,喜悦就像今晚的鱼汤一样,咕噜咕噜地冒泡泡了。
顾树歌停顿了一下,想干脆把死亡以后的事情带一带吧。于是顾树歌用她写实验报告的口吻,接着写第三句:“我死了。”
“在回家的路上出的车祸。我站在我的尸体边上,我的尸体以奇怪扭曲的姿势趴在血泊里。我看到我的鞋脱落,这是沈眷送给我的,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我今天特意穿的,因为今天是沈眷的生日。”
顾树歌写到这里,她回忆起来,刚刚变成鬼的时候,她的情绪很淡,像是游丝一般,仿佛对生对死,对什么,都无动于衷,只有想到沈眷的时候,她的情绪才会有剧烈的波动。
但是现在,她已经越来越接近她死亡前的状态了。会开心会难受,会心动,会心疼,还会吃醋生气。
是因为沈眷的血吗?沈眷的血把她带回了人间。
顾树歌想着,笔下继续写。她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没讲究修辞,反正只是一个记录,并不会给别人看。可是写着写着就越写越多了,多得像是写不完。
“沈眷站在我的遗体前,她掀开了蒙在我脸上的白布,我感觉到她情绪濒临崩溃,我想安慰她,至少告诉她我还在,可是我办不到。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沈眷。”
“我跟在沈眷身边,一路跟着她,像是被吸引着,不得不跟,但是我的心也是情愿随她走的。我和她去了案发现场,又回了家。我想,人变成鬼后,是会一直这样飘飘荡荡地存在吗?我会一直跟着沈眷吗?沈眷怎么办呢?我很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