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胡言乱语,小狐狸莫骗人,”张小敬抢道,“若你没有,为何苦心经营救我出狱?为何宁愿以己身换我,你不是最看重大局吗?你不是不能有一点错处吗?为一区区死囚搭上前程,小李泌,你还想骗谁?”
“我没有!”张小敬的一段抢白让李泌尽失血色,琉璃瞳里不知是气还是怕,抖碎了如豆的烛光,急急说道,“救你出狱是我早就许下的,我入狱是右相的把戏,早早、我和贵人早早就有准备,不过是顺带救你一命罢了,上山修道亦是以退为进,贵人想让我纳你入麾下,否则我怎么可能百般纵容你!张小敬!你、你莫要多想!”
“究竟是谁多想?”张小敬索性翻身而上,把李泌困在身下,双臂压在李泌肩旁让他进退不得,“那日我与檀棋争吵所为何事你可知?”李泌死死咬着下唇,“是你那护主的女俾质问我为何三番四次挑逗于你,把你搅得方寸大乱,连檀棋都看得出的事情,你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像是被莽撞鬼撞破了心事,李泌面色苍白,一排贝齿将下唇咬得几乎渗血。他没有,他才没有!他自幼修习道法,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念头?!可偏偏张小敬多说一句,他的心里就要狂跳一分,仿佛心魔作祟,下一秒就要夺了他的神志。
李泌眼里七情六欲化作一道狂乱的旋风,叫张小敬看不清摸不透,脾气也上来了几分,他掰开李泌的下颚,分出渗血的下唇,神情费解又无奈:“我张小敬就这么不受你待见?要你说破大天来拒绝?你心里已经装了天下黎民,多一个我又何妨!”
“就是装了天下,才装不下你!”李泌脱口而出,在张小敬惊诧的眼神里才发觉自己失言,“不是...我不是...”
“罢了,我不逼你,”张小敬了然地笑笑,拇指擦过李泌的嘴唇,抹去血珠,“我耳力好,你说什么我都听得清,”张小敬戳戳李泌单薄的胸膛,“我张小敬不占位置,你留一个缝也可以。”
张小敬松开李泌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天色:“时辰差不多了,你自己小心,明日午时,我会把安山帮引上来,”临行前,张小敬扶着门框望过来深深一眼,“小狐狸,你不用逼自己做个薄情人,你渡黎民,我渡你,但你莫忘了,我也是你的黎民。”
第十三章 13 等待
李泌半倚着书架,呆坐到天明。后半夜白烛烧透了芯,从烛台上挂下好长一串泪,直到旭日东升,照亮了卧房,李泌才从混沌中醒过来,他仿佛冥想了十年那么久,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微妙的改变。唇上结了一层薄薄的血,李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伸出舌尖一点点舔掉,多年不食荤,几滴血让李泌尝出了苦味儿,沿着喉咙一路苦进肚子里。
葶苈观内寂静无声,李泌耳边却还嗡嗡响着张小敬的话,心若擂鼓,心如乱麻,让他分不出神来思量今天即将发生的种种。李泌一边想着屋顶的干枝,一边想起张小敬将他护在怀里,匆匆掠过的林间小路;一眼看着打开的窗户,一眼却仿佛看见窗棱上正坐着个不安分的人,指手画脚地讲着长安轶事;连日阴云密布的天气,今天竟出了个艳阳高照,却不禁让他忆起那处雾蒙蒙的山巅,那个给他寻“只会高兴的景致”的人。推荐本书
李泌按住怀中拂尘,深深吸了口气,默诵了几遍道家绝学,一对剑眉终是无能为力的解开了,不知对着谁轻叹一声:“李长源,你心乱了...”
心一乱,就再也拨不正了。
“既是乱了,那便顺势而为罢。”李泌向着窗外遥遥望去,及眼处一片葱茏,不见长安,不见归人,他已布下局,又成了别人局中一子,现在能做的只有静待。
此时长安。檀棋跪坐廊下,身上的衣服依旧是两天前的那一身,两只拳头紧紧按在膝上,眼底微微发青似是几天没睡好了。姚汝能把着刀,站在檀棋身后几步远的距离,眉毛往下撇着仿佛在可怜檀棋这副模样:“贵人今早进宫去了,长安府也来了消息,李司丞的书信已经呈至御前,你如今在贵人府上着急也没用啊...”
“我家公子在山上,暗有不知其数的死士,”檀棋瞪过来一眼,“如何,我是公子贴身女俾,还急不得了?”姚汝能连连摆手:“能能能,你急,我也急我也急。”心道这李泌文文弱弱,身边人倒是一个赛一个的惹不起。
“已经三日了...今天已经三日了,”檀棋万分焦灼,风云万变,公子三日没有消息,谁也不知道葶苈观里发生了什么,“我说过今日就要回去的...!”姚汝能虚伸着手想劝檀棋别急,又不敢上去碰,只能干巴巴地说:“快了快了,贵人此时定在回来的路上。”正说时,外面跑进一名通传,朝两人急急一拜,说道:“宫中传话来,圣人留太子对答时事,要再缓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