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九看着时柏,发觉那人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听着,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时柏欲将魔鼎收起,里面突然又传来“时松”低低续续的声音——
“爹,弟弟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这次的声音没有愤怒的哀嚎和质问,声音很轻很淡:“弟弟他不会哭也不会闹,仆人就经常滥竽充数,把水当驼羊奶喂给他,他喝了两天的水饱,我看见的时候饿得打嗝,爹你不能听信长老们的断言就这么不管他……”
泽九看向时柏,从不知他有这样的过往。
“爹……你把弟弟交给我吧,以后我来带他。”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随即那清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莫闲春来晚,松柏傲冬寒……爹,你别赶我下山,我以后会和弟弟一样出人投地,给你赚足面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能在门内拿个名次。”
这些声音像是记忆碎片,拼凑着时松的过往,呈现他人生重要的记忆瞬间……
“阿柏,不是和你说了吗?看不见路就拽着我的衣裾,哥哥要背着灵米,没有手再牵你了……”
低沉的声音平静和缓,清清邈邈地入耳,却蕴尽苍凉——
时柏闭了闭眼,听着耳边低声的絮语,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眸色漆黑无波,之后一言不发地将魔鼎收了起来。
那幽幽的轻喃声消失在空气中。
泽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时柏静静地说:“时松已经死了。”
“你倒是不傻,斐千机也算是急智,可惜不了解你的为人。”泽九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抬腿欲走。
“等等……”时柏叫住他。
泽九站定,身后传来时柏的声音:“你觉得我不近人情?人已经死了,还要做无谓的悲戚,这在你眼中才是对的?”
泽九极不耐烦地道:“你管我想什么,别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兄长死了都能无所谓,与你这种人我有何话可说。”说着继续迈步离开。
“站住!”
随着时柏的声音,泽九身形一滞,一股阻力将他困在原地。
时柏踱步走到泽九身前,厉声问道:“我可以为你死你信不信?”他言辞严厉,眼中带着些许厉芒。
泽九没料到时柏会这样说,有些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你信是不信?”时柏看着泽九的眼睛,不容他有一丝地躲闪,而后用认真到不容质疑的口吻又说了一遍,“我可以为你死你信不信?”
泽九看着眼中染上幽寒的时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时柏看着泽九,说:“我也可以代时松去死,但这不代表我要陷在已逝人的哀愤中,我已为他报仇,如若问心无愧,何必带上枷锁,日日悲伤!不过徒增烦恼罢了,你懂不懂?”
“不懂!”子母环的禁锢只是一时,泽九缓了一瞬,便怒道,“我不需要懂你这些歪理,别总给我灌输你那一套,你这人根本就没心。”
泽九话未说完,便觉肩头一重,对面的时柏踉跄了一下,突然抓住他的肩膀。
泽九一惊:“你干什么?”抬手想要打人,却是让子母环禁锢着发不出力。
“别动!”时柏抱住泽九,“让我缓缓,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头突然疼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贴着眼前的人,那穿骨的疼痛才会缓解一些。
泽九想骂,但见时柏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便没有在动,身体僵硬地任时柏抱着。
不知是不是圣莲的关系,时柏觉得泽九的身上很香,幽淡的香气,拥着泽九,有种说不出的安适感,头痛减轻了许多,那极致憋闷感似乎也缓解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时柏低沉的声音传来,“莫闲春来晚,松柏傲冬寒……祖父喜欢看些古籍,时松出生的时候,他正好看到这一句,后来我的名字也沿用了这句诗,也不知冬寒春暖是怎样的景象……可时松的运气太差了,没能熬过来……”他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是不是觉得自己和时松很像?你们都没有自由,一样的忍辱负重,长时间的在别人的监视下,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