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客气。”霍琊抬手晃晃,拉着游浩贤往空座去了。
座前摆一张案,上有几碟冷盘,俱是精致吃食。霍琊甫一落座紫影身边的苍离便离场,不多时侍女们鱼贯而入流水价送上盘碟,看样子全场都在等他赴宴。霍琊将餐盘往游浩贤跟前推了推,后者疑惑地看着他,他就笑笑,说暂时没什么食欲。
游浩贤也不大饿,事实上对紫影的反感已塞满他的胃腹了。
“各位应该都听过那个传说对么?”
在场都是熟人,紫影讲话没头没尾的,却无一人有异议。霍琊垂着眼,手指慢慢抚过怀里的刀。
“之前曾有幸在龙渊阁里盘桓几日,书籍浩瀚,便有几本残卷记述过一样奇异的存在。它照应星命而生,郁非和印池为它加冕,生来便有大气运,称为神物也不为过。霍先生,”紫影端起酒盏,“你可知么?”
“不比大人身份尊贵,能去得了那等地方;也没读多少书,自是不知。”霍琊看都没看他,杯子拿在手里自顾自地一饮而尽。“大人有话直说,别叫天启的几位看了笑话。”
紫影面上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天启那几个皇室使节,心底一声冷哼。旧朝摇摇欲坠,时值乱世征伐,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他早在起义的队伍里物色了在他看来最有竞争力的角色并资以财物,只待攻入殇阳关这一帝都锁钥再剿清诸侯余孽,加官进爵指日可期。
旧朝势力盘根错节,一向敬龙为尊,若是让天启得了这神物,怕是还要指着它大做一番文章,到时重燃生机可让他怎么收场。商人重利,这盘棋没了赢头他就得折本,这可不是他的秉性。且论价值,单那一片鳞便拍出高价,若是整只得来,岂非妙哉。
今日在宴席上设下天罗地网便是要彻彻底底地留下它;特意放出风声引来天启之人也是好叫他们清楚,这世道,宛州商会站在谁背后,谁就是天下的主人!
“在正主面前说这些虚话是某的不是。”紫影假意拱手,“霍先生,对龙族,你应当不陌生罢。”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霍琊放下手里的杯子,啪一声轻响。对面的辰月教士掌心里苦压着的印池系秘术腾一下跃起青幽的火焰,游浩贤立马转头,秘术对他有天生的吸引,更何况是这个熟悉的法术。
这团火焰仿佛是个讯号,紫影一句“丹那”还未落地,天罗的刺客已杀至霍琊眼前。刀丝与锋刃霎时相抵,竟在片刻的角力中将刃边割开一道豁口。
霍琊一时势弱,被疾至的刀丝逼出几分狼狈。紫影喘下一口气压住自己波动的心绪和横溢的野望,施施然撩起衣袖对天启使节一抬手,道:“这怎是笑话,各位,分明是一出好戏呀。”
游浩贤被唬了一跳,待回过神,腰间一枚冷硬的事物挤来,苍离的声音近在耳畔:推荐本书
“请不要乱动。”
大抵是把匕首……危急之中,游浩贤还有心思东想西想。定比不过霍琊那刀锋利,不然他现下还有命在么?
紫影拍拍手,几位妆容秾艳的女子进来,居然开始歌舞。靡靡歌舞掩不住梁上所悬轻纱之后弓箭搭弦的动静,秘术士们念念有词,几息之间,门外轰然响动的沉重脚步声也停了,该是重甲步兵集结完毕。
“私豢重兵!”天启使节勃然大怒,旧朝仍在便如此大张旗鼓地行这僭越之事,令他们颇感愤恨,却又无可奈何,“莫非宛州脱离王土了?!”
“非也,非也。”紫影亮出了最得意的底牌,完全地放下心来。“家丁而已,还请各位息怒。”
歌舞喧喧,游浩贤看着那些随着弦乐不断旋转的舞姬们忽然想唱歌了。
歌唱,于鲛人而言是一种本能。他慢慢阖上眼,一室刀兵仿佛离他远去,辽阔的滁潦海上明月初升,温柔月光下一道矫健身影破水而出划出漂亮的曲线,一声清啸,星辰都随之黯淡。
苍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奇异歌声惊到恍惚,丹那没忍住闭了闭眼,霍琊趁机反手劈出,刀丝无力飘落。
紫影笑容一敛,轻纱之后弓弦紧绷。
“律。”霍琊唤了一声,“别唱了。”
他倒是很想抓紧机会弄死紫影这个惹事的祸源,可身周刀兵虎伺,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哪里还敢冒进。
歌声骤停。游浩贤打了个冷颤,转头望着霍琊:“我们走吧?”
“走不了!”紫影高喝一声,“府兵何在?!”
烛火晃晃,重兵就位。
霍琊却低头对他微笑,说:“好,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