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宁扬天长叹,眸色幽深,笑道:“那你现在觉得值得吗?”
顾笙说不出话来, 坐在地上埋头痛哭。卫长宁打马便走,若非她总是揣测自己的用心,君琂又极信她, 她也不会选择说出实话。顾笙心虽好,就是不懂朝局。
她死,君琂复起,皇帝李棕必仰仗她,局势依旧照从前那般,君家之势大在,皇帝再是觊觎,也要想想;偏她挂冠离去,于才能于美貌,皇帝怎会甘心放弃,君家败落,君琂想做一纯臣,事情岂会这么简单。
话说明白,卫长宁打马就走,顾笙嘶声:“你是代王殿下?”
“我不过一抹地府不收的孤魂罢了,重生一世,你若害怕便躲远些。”
声音被风吹得远去,顾笙十分不安,方才的对话犹如一场梦,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迷离,她没有及时出林子,心慌不减,反添几分愀然。方才那人之色,不见温和,凶巴巴的,如同地狱来的恶鬼。
她这里惶恐,卫长宁却是十分轻松,山里多雉鸡,一连猎了两、三只,她无意狩猎,有所收获便足够了。
韩元早就回来,在空阔处搭着火堆,随从将得来的野兔、雉鸡拿去水边清洗。君琂在一旁无事,见她回来便迎上去。韩元见两人卿卿我我着实碍眼,便道:“世子若无事,去捡些木棍,免得待会不够用。”
卫长宁应了一声,扭头就见顾笙牵马走出来,阳光下的光线异常清晰,隔了几步就瞧见她眼眶微红。她见到韩元后,脸色更差了,两三步走过去,抱着他就闷声哭。
君琂多看两眼,卫长宁拉着她就走,并不忘提醒她:“先生过去,太煞风景。”
夫妻之间的事,旁人过去确实不合适。君琂不好再去,转眸看着卫长宁,她微微显出笑意,眉眼间皆是岁月静好的恬淡,她也就没有多问。
秋深的时候,多是枯叶。枯枝被树叶掩盖,脚下一踩便有感觉。两人都不是做杂活的人,也都认真去做。回去的时候,顾笙已被安抚好,眼睛红肿得厉害。
方才林子里不知发生什么事,君琂不好多问,也就装作没有发生这件事。韩元在火架上翻烤着兔肉,卫长宁在一旁认真看着,或许下次可以约先生单独出来,那么她也要学一学。
她是怡然自得,坐在树下休息的顾笙时不时地将望她一眼,本不疑心的君琂,再是愚笨也察觉出孤笙的失态与卫长宁有关。
顾笙咬着唇角,走到君琂身边,先控诉:“你家世子惊了我的马。”
君琂若是知晓卫长宁是重活的人,必然不会这般淡然,顾笙便大胆猜测此事瞒着君琂。君琂不信神佛,若是直接告诉她,多半将卫长宁当作失心疯,谈不上如今的亲近。可刚才的事必然有个很好的解释,顾笙便扯谎。
她眼中闪过淡淡的愤恨,又道:“惊马后便走了,毫无君子风度。”
君琂愕然,顿时说不出话来,顾笙这番解释更显事态不正常。卫长宁的品性,她最清楚,无意惊马是有可能的,陡然离开是万万不会做的。
顾笙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她许是无心之失,你可曾伤到哪儿?”
“她、居心不良。”顾笙咬牙切齿。自惊愕中走出来,想想这个人所做的事,完全配得上‘居心不良’四字。她竟真能再次娶了君琂,让君琂心中有她,这样的事非常人能做到。
又是这样的话,君琂缄默,没有再说话。顾笙觑她神色如常,就不好再说什么,走到火堆旁。韩元恰好去取香料,顾笙也不惧她,本就是胆大之人,就算代王鬼魂站她面前也不觉害怕,更何况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活人。
卫长宁折着枯枝往火里丢,顾笙踢散她脚旁枯枝堆成的小堆,低声道:“殿下,骂完我可觉得心里舒服?”
她唤殿下,惊得卫长宁眼睫发颤,冷眼盯着她,“勿要胡言乱语。”
两人在一起住过三年,也熟知对方的习性,代王极是喜欢君琂,事事都在想着君琂的处境,很是在意。她被骂得心中憋屈,眼见她眼中短暂的惧意,轻声言道:“那你道歉,以前你就不是这么对我的,就算喜欢君琂,也不能这么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