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琂在镇上转悠了一圈,才找到一间医馆。门还没开,她小心地扶着卫长宁下马,自己上前去敲门,不多时有人开门,是个年纪不大的药童,一身青灰色的长衫,眯着眼睛打量敲门的女子。
镇上就那么些人,有钱的都会主动喊他们上门,清晨来叫门的肯定没钱的。打开门就看到女子不俗的姿色,顿时清醒了,也不管有钱没钱就忙迎人进门。
他跑去后面喊大夫,君琂扶着卫长宁进门,小心地将人安置在一旁,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卫长宁毫无反应。
一夜过来,伤情只怕会更严重了些。
年过不惑的大夫被药童拽了出来,见到前堂里的女子,一眼就看到少年无神的眼睛,目光落在那颗朱砂上。他顿了顿,自己走过去,伸手掀开她的眼皮,道:“这是被不知名的药粉伤到了眼睛?”
“对,是白色的,您可能医治?”君琂问道。
“你们幸好没有用水洗,不然就更加麻烦,不过伤到时间最少有七八个时辰,你们也来得有些晚了,若是立时过来,指不定用药水洗洗就好,现在药入眼睛深处,药水也洗不好的。”
大夫将人请到桌旁,伸手探上少年的脉搏,捻着自己的胡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脉搏可辩男女,卫长宁下意识想缩回手,君琂拦住她:“别胡闹,听话。”
大夫见少年神色不自在,也不戳破她是女子的事实,说道:“我先试试用药水洗,不行就再针灸试试,小地方没有多珍贵的药材,走一步看一步。”
说完就去开药方,君琂始终心不定,卫长宁倒是平静很多,然而颤动的眼睫出卖了她。君琂望着她沉静的脸庞,下意识想起在书院里时不时露出委屈的神色,她有些分不清这个少年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她又莫名想起代王李齐,李齐陪着她走完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而她没能陪着李齐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药童引着她二人入后院。
后院客房极其安静,卫长宁躺到床榻上的时候微微瑟缩了下,握着君琂的手颤了颤,随后又恢复正常,君琂只觉喉间干涩得发疼。
她静静凝视着她,卫长宁眼神迷茫,却又像琉璃那样落满星光,映照着她暗淡的人生。
大夫将熬制好的药水送来,叮嘱君琂:“滴入眼中,一次不要太多,她会受不住,一盏茶的时间后再继续,多试几次看吧。”
君琂接过,轻声道谢,大夫见她腿上有伤,又吩咐药童将药酒送给她。
君琂想起卫长宁方才瑟缩的模样,将药酒接下。
卫长宁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安静地躺在那里,神色宁静,看样子极是乖巧,细细看过去就知晓她缺了往日的灵动。往日里眼睛总带着上挑的弧度,极是爱笑,现在却是冷静自持。
君琂在她面前坐在,卫长宁瘦了很多,她低声道:“眼睛不能闭上。”
“知道。”卫长宁的声音极是沙哑,听得君琂心神一动,握着药瓶的手也微微发抖,眼睛若毁了,卫长宁便永远挣扎不出泥潭,科考、世子的位置都将离她而去。
君琂俯身,将棕色的药水徐徐滴入漆黑分明的眼珠上,卫长宁眼睛睁得很大,带着不多见的呆滞。
她的动作很轻,卫长宁却还是疼的皱眉,痛苦得想要闭上眼睛,在她撑不住的时候,君琂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好像那么一瞬间,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就如同她两人的命运再次缠绕、纠葛,怎么也分不开。
君琂放下药瓶,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她过去将门窗都关好,道:“我替你上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