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柏没有抬头,只低头走路,看不清神色,轻声回答:“嗯。”
操场上空无一人。楚柏走到假草坪上,躺在上面。天空有些暗淡,看起来下午是要下雨。楚柏闭上眼。感受裸露的脖颈被塑料草擦过,有一层薄薄的水汽。5027天。37天是变数。
我本来可以漫无目的地等待下去。我已经等了5027天。虫蚁在腐蚀我。
算了。5027天,微不足道的37天,谁会放在心上呢。
楚柏用手臂挡住眼睛。随意地笑了笑。算了。陪伴我的只有等待。他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冒险者。危险者囹圄险境,是不敢冒险的懦弱者。
亮光一瞬即逝,三秒后,雷声劈开云层入耳。楚柏将英语卷子翻过一页,听着窗外雨滴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阳台的瓷砖。雨势渐大,行进似乎慢了,以决绝的姿态将一瞬定格,迎头赴死;似乎快了,前赴后继,涌流不止。
还有10分钟,考试结束。
夏邻走进考场,与监考老师交流了一下,便向已经看到他的楚柏招了一下手。楚柏点点头,将答题卡合上走出教室。
外面半边的走廊已经湿透了,朝里站会影响考场的同学,朝外站是淋雨。夏邻把他领到走廊,小声说:“你家里有急事,你家长现在要带你回家。英语成绩为公平起见不会给你算分的。”
楚柏道:“谢谢老师。但是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完了。”
夏邻顿了一下,道:“那好吧。有伞吗?”
“有的。我现在就去校门口。不用担心,老师。”
校门外。
一位身材瘦小的女人撑着一把伞站在雨中,看到楚柏撑着伞走过来。
女人神色淡淡的,向他点了点头,发出的声音也很微弱:“我帮你打了一辆车。你自己跟司机说吧,我走了。”
“谢谢阿姨。”楚柏回答道。
女人看着楚柏走向出租车的身影,嗫嚅的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拿着伞的手也紧了紧,转身进了自己的车,慢慢开走了。
楚柏进了车。司机没有着急地问目的地。
过了一会儿,楚柏才像是无意识地说道:“去景浠居。”
司机一声不吭地平稳开了起来。
景浠居在敬州市有些名气。本职是饭店。后面地界都是娱乐设施和休息的地方。楚柏下了车径直走向后门,到了一处前台。
前台的女孩子看到楚柏红着脸笑了一下,道:“你来啦。孟女士为你定的房是519。这是房卡。”
楚柏也笑起来,接过房卡道:“谢谢。”
转身,每走一步,笑容便淡去一分。
走到最偏僻的房间娴熟地刷卡插卡,楚柏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张纸条——孟女士让您好好休息哦!
楚柏轻笑了一下,摇摇头心想:前台的女孩子传话真不严谨。妈妈不会给自己留话,留的话也一定只有四个字,冷冷的四个字:好好休息。
楚柏在床头柜的第二层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开机之后给这张纸条拍了一张照片。便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把它变成永恒,最后和自己一起消亡。
拉开落地窗帘,面对斑驳的景色。仿佛在这个偏远的地方,看见了另一头偏僻的,在夜色中只有寂静的敬远中学。那里面有一个人,顶着大雨找遍了所有地方,然后固执在等着自己。
傻瓜,明天就放学了,我不会再回去和你一起放学了。
You know very well I’m not going anywhere.
你知道我哪儿也不会去。我在等你。等你让我,英勇赴死。
1216,1604,0302,1913,2625,1604,1913,2625,1216,1604,2625,0302,2414,1913,0302,2625,2414……等着这个谜题的破解。
楚柏放空自己,闭目都是那个光芒万丈的人,晃了晃脑袋,眼前一片黑暗。声音被无限放大。
雨点的眼泪慢慢滑落,里面包含了云与风,很轻,却让人生疼。
狂虐的风击打着一切,雨蜿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