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急?”
“那边进展比预计快, 去收拾东西, 一会儿有人送你过去。”
“啊——”
星琪说不出“不去”,也不敢真的叫出声,胸口堵了两只尚小兔, 她抑郁难当,干脆整个人贴上去,“我舍不得您。”
“数到三。”侦探背过手准确无误捏住兔耳朵, 无情地念,“一……”
“一点一、一点二……”
数到三点零, 星琪自觉滚下去, 踩着侦探的影子跟到洗衣房,看她熟练地把床单铺在烫衣板,铺叠整齐。
星琪回过神赶忙上去帮手。
她注意到衣物不像是侦探的, 也不是她平常给自己买的, 多是寻常的网购货,质感粗糙,线脚显而易见的乱七八糟。气味倒还好,有常用洗衣液的柠檬草香。
侦探三下五除二装满半只行李箱, 星琪却怎么也叠不出她那种横平竖直的体积感,卷不出像样的圆筒。
“别捣乱。”侦探弹她手背,“理坏了我还得重理。”
“您就是嫌弃我没用,要抛弃我。”星琪拿手捂眼睛,“哭唧唧。”
拨开指缝,果然是意料中的假哭,侦探没好气道:“你最好拿这种演技去当卧底,当场被人打出来,省得我动手。”
“卧底?”
侦探踢来一只圆凳,“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一切靠你临场发挥。”
“嗯。”星琪手背后坐好。
“送你去的人叫邢志明,你大伯,五十一岁,常年在驻地,你们不熟。你年幼失怙,是大伯经济支持,伯母间或照料。你毕业近两年,一直没参加工作。”
“为什么没工作?”没等到后文,星琪主动问,“不想、不用、找不到?”
三者有区别,主观、客观、主客观。
“毕业前半年面试过几次,后来没再找。”
“懂了。”
没找过是继续深造,或有其他计划。不用找表示已有供养。找不到通常是自身能力有限,心理素质欠缺,遭遇挫折便一蹶不振。
“所以就业集训是大伯给我报的名,目的是让我通过训练恢复信心,找到踏入社会的勇气和动力?”
她把分析说给侦探听,总算有口头表扬聊以慰藉。
“实际任务呢?”
“等你先潜伏进去再说。”
星琪品了品,在寄予厚望和不抱希望中品了品,不满地把敷衍式的口头表扬升级为实质奖励,搂着她的后颈问:“没有您,我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侦探手指点在她胸口,意味深长道:“你是一只成熟的尚小兔,该学着自己睡觉了。”
星琪后悔囫囵吞枣,把原定64课时共计三周的生理课强行压缩到12课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诚然不欺。
*
邢志明是个身着便装也有威严派头的现役军官,星琪一面想着家里的侦探,一面刻画角色背景,觉得此人既威武霸道又不苟言笑,和他一路无话。
军用吉普一个小时到临城,又翻山越岭开了两个半小时到达郊外一座围墙高耸的工厂。
通往工厂的路口停着辆只有前后挡风玻璃的敞篷观览车,一名四十来岁的女性站在车前,见吉普近来,打出掉头的手势。
邢志明没熄火,去后备箱取了行李放在星琪面前,伸开铁饼般黢黑厚实的巴掌,“手机。”推荐本书
星琪乖顺地把手机交给他。
邢志明取下SIM卡,合掌、用力,将碎片装进口袋,转身上车,开车走人。
星琪愣了足足十几秒才想起来什么,跳着脚追上去,边追边哭喊,“你还我手机!你为什么要拿我手机?”
狂奔出两百来米,吉普车已不见踪影,荒郊野外只有后方慢悠悠跟上的观览车。
“邢琪。”大姐和气地朝她微笑,“我是孙教官,我先带你去宿舍,来,上车,别怕。”
星琪被她那句“别怕”吓死了,攥紧衣角不肯上车,闷头往前走。
孙教官不勉强,开着观览车跟着,椭圆的脸挂着看似亲和的笑,但她眼角周围的纹路不深,一双眼睛闪着剽悍的光,倒八眉,不笑时更显杀气。
被很少见的大伯丢在鸟不拉屎的废弃工厂,面前一个自称教官的皮笑肉不笑的大姐,不害怕……与人设不符。
但就算没有人设,星琪也是真惊慌,没了手机,她就不能记录和查看备忘。
她一声不响又走出五百米,见前方野草地矗立着几幢红墙矮楼,里面传出阵阵狗吠,一屁股坐下来,把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啜泣。
“小琪,人活在世上,最主要的还是靠自己。”孙教官一边说着这样的话,却偏要表现得像慈祥长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要怪你伯父伯母,他们把你养到今天仁至义尽了。要不是为了你,两口子不至于到今天才结束分居两地的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