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周榭问。
“盟主有我亲自解决,”沈断鸿似乎不愿多谈,三两句地带过了,“我已不宽裕,无力支付赏金,这一年多的吃穿用度,外加你多次刺杀我未遂所耗衣物药材,一并算作两清吧。”
周榭听了连连皱眉:“什么又两清了?我不要你的钱。”
说也有趣,周榭爱财爱得远近闻名,到这时候,又反过来责怪别人算得生分了。他后来冷静思索,自觉理亏,逃也似的连夜负月踏雪而去,心想做完这一票,再回来好好和沈断鸿算总账。
周榭走得很隐蔽,连山雀虫豸都没能发觉,行至半途,身后忽然传来沈断鸿溯着寒气拂过耳畔的喊声,不知是什么要紧事,让他急乱了分寸,连传音都忘了用。可是那么大的风雪,单凭人的嗓音,哪儿还听得见?
周榭生怕误了正事,蹭蹭蹭地又折回去听,沈断鸿倚在偏门的门框上,哑然半晌,最后一句话也没说。
周榭并不知道,这一别即是永诀。
他暗杀了最后一个目标,还未动身返回魔教,就收到两封密信,一封是魔教被围的急报,一封则是沈断鸿亲笔,写道:
奔波半生,总算待到此间事了,你难得一世,莫负春光,往后尽逍遥罢,我不与你同道了,勿问勿念,有缘再会。
周榭看罢,面上平静无波,在烛火上慢条斯理地将两封信都烧了干净,摇曳的烛火映在墙上,成为可怖的巨大黑影。周榭忽而腾地站起,破窗而出,直奔魔教去,可惜到底来迟一步,魔教驻地已是火光冲天,远望去摇曳如一星烛火,灰烬腾飞,似是尘埃落定。
有一瞬间,周榭脑海中隐隐划过一个恣睢张扬的少年沈断鸿,身陷灼人火幕,满身伤痕,仍强撑笑意道:“我不要你与我同道了,你走吧!”
可周榭并未经历过这样一场大火,在四年前也的确不识沈断鸿,这样的印象从何而来?
他满腹疑团,无处探寻,可惜沈断鸿到底是死了,连带着武林盟主一起,于缥缈江湖间,慢慢地沉寂下去。
沈断鸿此人,做了鬼倒也很有良心,少入梦来,纵是有时也不显出那副哀哀切切的倒霉样子,永远年轻,永远快意恣睢,面上笑意似乎绝不会有褪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