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有些莫名,但还是“哦”了一声。
换作注意别的事,就可以分散掉对距离不必要的敏感。盛夏折叠在狭小空间里的抽条少年,还有对不上窗棂尺寸的帘子,这里一切有关空间的东西都在错乱颠倒。影山侧靠在壁橱粗糙的门上,听小夏的凉鞋一步一步踩在自己因为她哥哥而躁动的心跳声之上。
那么难捱。影山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水分正一点一点被这个小空间抽空,而小夏像一个真正的小抚子一样慢吞吞从房间里转了一圈,走遍每个角路,良久才丢下一句“哥哥真讨厌”,终于转了出去。
“小夏走了。”影山低下头。反常安静了许久的日向躺在闲置的冬天被褥上,脸上浮着轻飘飘的眩晕,只有对焦向他的眼睛是清晰的。影山在那种眼神里没办法解释自己此刻溢出的汗有多少是因为热。他错开视线伸手拉门,被日向拦了下来。
“影山。”日向喊他。
是空间颠倒的错觉,影山泡在某种粘稠的温柔里,收回手,没忍心真的拉开门。
“你知道么,”日向继续说道,“今年过生日的时候,因为有很多蜡烛,所以我贪心许了好多愿望。其中一个愿望是,请我的臭脾气搭档影山飞雄下一年诚心诚意地叫我一声‘哥哥’。”
“你是贪心,菩萨和上帝都不会实现这种愿望的。”
“是,因为菩萨和上帝都管不了小气鬼大混蛋骂人的嘴巴。”
“不想被我闷死在这里就闭嘴。”
“闭不了嘴。”日向看准他动弹不了,用力踢了他一脚,“我在宝贵的生日蛋糕上许了愿的,为什么事情却会向另一个方向走?”
“疼……什么意思?”
日向扣住他的手腕掰到自己面前,笃定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想告诉我。”
——我没有偷走你的皮筋。影山看着他,心想。我也没有在生日许愿要日向翔阳喊我“弟弟”。
“要日向翔阳的打球技术不再这么菜”之类的愿望倒是有认真许。
……至于瞒着你的事,我自己偷买了肉包吃,我做了第一次春梦,我喜欢你,你想问哪一个?
这一刻躺在冬天被子里、浑身西瓜味的日向看起来咄咄逼人,似乎哪一个都想听。影山沉默了一会儿,说:“前几天,我被一个女生告白了。”
“啊,啊?”
“我拒绝了。没了。”今天先只说这一个。
“……哦。”日向抓起领子抹了把脖子上的汗,第二次拦下影山要开门的手,“行,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可恶……再不高兴一点啊,起码也应该气得脸歪吧。
“有女生问我要过你的联系方式,男生也有,想要的你的签名。我都没告诉你。”
“……为什么?”
日向抓紧他的衣服拉扯住,非常坦明地扬起下巴:“我嫉妒。”
他似乎故意没说嫉妒的是谁,所以怎么暧昧地理解好像都合理。这种嫉妒似乎和影山所期待的那种并不完全一致,但影山瞥见他微红的耳朵就忍不住晕头转向。超大的体育馆,耳朵红的日向,哪个对自己的空间感威力更大一点?影山不明白,他被热晕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遇到了在意的人”和“我以为你来了就会有办法”这两句话在撅蹄奔跑。
高高挂在那里,好像永远都没办法拽上的那小一段距离,好像盖章了是会让人流汗的错误,只要你亮晶晶地看向我,我就有办法。
影山眯起眼,蓦地用自己精心保养、连指尖都敏感的手捂住日向的眼睛与口鼻。他动作很快,掌心覆在日向来不及出声的嘴巴上,自己的吻则轻落在咸咸的背面。
啪。
捆着日向刘海的亮黄色皮筋终于撑不住崩断,狠狠弹在影山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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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啪一声,打断热昏头的意乱情迷。
严密覆在自己脸上的手猛然收了回去,于是日向所见的就是一张挂着汗且错愕的脸,还有碎刘海后头迅速红起的印子,放大停格在他面前。
语文老师一直说日向念不好书是因为心里吵,没有一秒安静,看见一个字就要按自己的想法发散出一整个故事。现在他觉得老师说得挺对,他看着影山的脸和大开的领口,发懵的脑袋里全是对那场告白的想象。饼干,蛋糕,巧克力。女孩子都喜欢影山飞雄。女孩子怎么会不喜欢影山飞雄。
但影山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难看的黑。他捂住额头从柜子里翻了出来,跌跌撞撞踢了一脚日向的书桌,抓起自己的包将散开的文具一股脑扫进去。日向慢吞吞地追着爬出壁橱,左摇右晃找影山印堂上那个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