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一将鞋尖拨了拨草尖儿,说:“我觉得你简直俗得不像个有钱人。”
“怎么和霸霸说话的呢。”靳塬手臂上抬,绕过他的脖子,压着他,“看不出来你还仇富啊。”
屈一笑了笑,就着他的手靠在椅背上,太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他舒坦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事情了?”
靳塬顿了顿,说:“我到问过胡姐。”他偏头,见屈一没介意,反而惬意地眯着眼睛,脸上的绒毛被冬阳一照,金亮金亮的,要是再舔舔爪子,就和慵懒的小猫没什么分别了。
屈一抬了抬眉:“胡姐心软,你去问她她肯定伤心,”他慢慢睁开了些眼,冲靳塬弯了弯嘴角,“其实没什么,如果他们当初不遗弃我,我现在,应该有一个酗酒家暴的父亲,一个没日没夜争吵却不愿意离婚的母亲,还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不见得是二十万能摆平的事,所以啊,”他拍拍靳塬的肩,“小塬不要觉得难过和吃亏。”
靳塬松开在他脖子上的手,缩回时略过他的耳垂捏了捏。
屈一扬着下巴嘚瑟:“我开家长会可是有人去的,从来都不愁。”
有男人牵着小朋友从花园的石板路上经过,屈一看着他们背影笑了笑,靳塬问他:“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
屈一转了转眼珠:“好像没什么想要的,医院的叔叔阿姨们经常给我买衣服买文具……”
头顶一簇枝叶支撑不住积雪,轻而易举地弯了腰,将一团白色送到空气中。
啪嗒。
屈一抖了一下,伸手将头顶的雪拍下来:“我靠,这也能砸中我……”他垂下头甩了甩,“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下雨天,我就特别羡慕有人来送伞,重点不是有没有伞,重点是那种从教室里出去的骄傲的感觉,你明白吧。”
靳塬将他后脑勺上的雪块拿下来:“明白。”
屈一抓好头发,看他的表情:“我觉得你不明白我的心理,因为你一看就是出门拿伞的那种人。”
靳塬表情微妙地笑了笑,歪过头:“说实在的,我没被送过伞,因为每天放学都有人来……”
“不聊了,我上楼。”屈一利落地起身。
靳塬追在他后面:“不是你非要说的吗,我只是陈述事实。”
“总有一天我要拿个黑胶布把你嘴巴封起来……”屈一跑进住院部。
靳塬伸手拉住他的帽子,将人拽回来,在他耳边小声说:“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玩儿,搞这么刺激。”
“???”屈一满脸不可思议和不可描述。
*
林郁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闻桓成关掉手机:“妈。”
林郁给他桌上放了碗红枣枸杞桂圆汤,然后坐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今年过年总觉得有些闷闷不乐的。”
“没有。”闻桓成捏着勺子搅了搅,“别多想。”推荐本书
林郁长相温柔,披着披肩坐在房间里就更显婉约,她轻轻开口:“儿子,一一有没有说今年什么时候来家里玩?”
每年开学前,屈一都会来一次,算是拜年,也算是特地来看林郁。
勺子碰在碗壁上,叮的一声清脆,闻桓成低头喝汤:“不知道。”
“前几天爸爸带回来的那幅画你看了没?”林郁闲聊般问起。
闻桓成抿了抿唇边的甜味:“奥地利的那副?”
“嗯,”林郁的目光依然是柔和的,“那幅画,正着看是雪山,倒着看是冰川,很美妙的是,我们站在临界点上,无论哪一边,都是风景。”
闻桓成和林郁对视,深深望向她眼里。
“人的感情也是这样,”林郁浅浅弯着嘴角,“往左走可能是欲望,往右走也许是爱护,但无论哪一边都是美好。”
闻桓成瞳孔猛地放大,手里的勺子砸进碗里,发出水波的闷声。
林郁将披肩拢了拢,语气是十足十的稳重:“一一虽然在感情的事情上比较迟钝,但他对你和对哥哥没有什么区别,”她望向闻桓成,“而你自己,究竟是走在哪一边,究竟是哪种感情,想清楚过吗?”
闻桓成懊恼地闭上眼,林郁在他头侧揉了揉:“儿子,我并不介意你喜欢什么样性别,什么样性格的人,但看到你这么难过,我也想你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我……我知道。”闻桓成沉默在原地。
林郁按了按他的肩,起身出门,闻桓成盯着碗里的的一团红色出神。
那天屈一的话摧毁了他制造的伊甸园,赤.裸裸地告诉他,那些他自以为好的,应该的,都不过是乐园里的毒苹果,于人于己都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