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麒回头,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手持式吸尘器的噪音太大了。
宋时清伸手指了指房间角落,也加大了音量:“我是问你,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易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一台小型保险柜。
“我也不知道。”易麒摇头。
宋时清闻言,往前走了几步,在那个保险柜前蹲了下来:“你不知道密码?”
易麒关了吸尘器,蹲到了他身侧:“我当然不知道。”
“不好奇吗,”宋时清又问,“没想过要打开看看?”
易麒想了一会儿:“本来没有好奇,但你现在一提,就有点……”
他刚说完,宋时清就抬起手放在了密码盘上。
“你做什么呀。”易麒赶紧拉住他。
“不是好奇么?”宋时清看向他,“碰碰运气。”
“不太好吧,”易麒抓着他的手不放,“没有经过他本人的同意怎么能随便开他的保险柜。”
“他本人的同意?”宋时清挑着眉重复了一遍。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江河早已离世,无论同意反对,都说不出口了。
易麒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样不好。而且,又不知道密码,打不开的。”
“他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了么,”宋时清问,“没把密码告诉你?”
易麒摇头:“……所以你看,他要是愿意让我打开,肯定会把密码留给我的,对吧。”
宋时清耸了耸肩,然后站起了身。
“而且,这个应该不是江老师自己的东西。”易麒说。
宋时清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好像没有和你提过。江老师出事前不久,他父亲因病过世了,”易麒说,“这个,是他在那之后带回来的,应该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吧。”
宋时清视线依旧落在那个保险柜上,若有所思。
“江老师家里好像还……挺复杂的,”易麒努力回忆了一会儿,“他和我提过,说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能随心所欲拍自己想拍的电影,都是因为他父亲在背后支持他。他那些年一直在赔钱,他父亲也不介意。”
“……这还真是幸运。”宋时清小声说道。
“他自己也这么说过。”
宋时清有些好奇:“哦?”
“他说,其实这世界上有才华的人很多,但有机会的人很少,”易麒说,“很多有天分的人得不到舞台发挥,就冥然众人了。能成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运气。他的运气,就在于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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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易麒记忆中,江河聊过不少自己家里的事。
江河其实什么都会和易麒聊,没什么长辈的架子。
他在私下里对着易麒吐槽某知名导演的新作完全就是垃圾,赞美某新进女星性感又漂亮实在迷人还遗憾没机会合作,批评附近新开的煎饼果子居然加黄瓜丝简直不可理喻。
易麒一开始把他的所有话都奉为金科玉律,后来才渐渐意识到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嘴炮。
比如江河一度每天都去买那个加了黄瓜丝的煎饼果子。
他后来还拒绝了那位女星的试镜。理由是演技实在太差,看不下去。
易麒知道他并非口是心非,只是想法变得太快,谁都跟不上,包括他自己。推荐本书
但有些事,在他口中却是从未变过的。比如,他的家人。
他说,他父亲是个老混蛋。就是那种特别有钱,特别英俊,也特别混蛋的混蛋。擅长招惹人,不擅长负责任。
但老混蛋对他特别好。
江河喜欢电影,他就送他去最好的学校。毕业以后甚至为了他成立了一个公司,投资他的每一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片子。血本无归依旧乐此不疲。
这一切只是因为江河长得随母亲,而他的母亲走得早。
他的母亲之所以走得早,则是因为积郁成疾。他的老混蛋父亲为此心怀愧疚。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受他的好呢,你不会恨他吗?”易麒也曾这样问过。
江河说:“我心疼我妈。但路是她自己选的,没有人逼她。而且,能花仇人的钱多开心,客气什么。”
听起来居然还挺有道理。
他还说,你若是恨谁,有机会花这个人的钱,一定要铆足了劲儿用力花。除非你爱他,那你才要认真为他考虑,要学会省。
江河有一套自己的处世逻辑,诡异但能自洽。
在他提及家人时,大多时都表现得十分冷漠,像是单纯在描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荒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