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 作者:杯中观海【完结】(12)

2020-05-15  作者|标签:杯中观海


  思来想去,唐跞得出了结论:十有**是累了,这两天又拍戏又乱跑,上下折腾的,是个人都心力交瘁。
  答案有理有据,颇具说服力,至少把唐跞自个儿给说服了。
  一旦想通,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唐跞把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默默翻了个白眼,不仅没有怜悯之意,还心道活该。
  不过事实上,江倚槐没有唐跞所想的那么疲倦,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盯着窗子,看得入神了,没顾上说话,仅此而已。
  过盛的雨水凝合聚集,贴着玻璃滑落。不过,并不用为它的迅速逝去而惋惜,去者自有来者填,窗上最不缺的,便是这源源不断的从天而降的雨。
  江倚槐丝毫没有在意发生在玻璃上的这场频繁的新旧交替,他的视线直直透过玻璃,落在咫尺之外的道路上。
  汽车前行不息,愈是开到外头,道路便愈是喧嚣,不变的只有潮湿。霓虹被雨水化开,一片斑驳陆离中,有色彩斑斓的伞,有形色各异的人,来来往往,未曾断绝。正如此时此刻的雨,连缀不歇。
  车窗上的雨越来越大,急急淌落。
  松缓的唇在一瞬间紧绷。哪怕对自己暗示了很多次,江倚槐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扰了神思。

推荐本书

  但,不过是一个擦过巷口的身影,一面模糊到或许错看的脸庞。
  弯弯绕绕到最后,只有一个答案:不可能。
  人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陷入自己创设的情绪旋涡,但江倚槐是惯常乐观的,鲜少被负面情绪困住,作为演员,他必须是一个优异的情感掌控者。
  这是不应该的。
  江倚槐揉了揉太阳穴,为将自己强行拽进宽慰的长河,索性闭上眼,清清静静,不再多看外物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汽车一切灯火辉煌甩在身后,缓缓地驶入酒店地下车库。
  耳边传来车子压过窨井盖的声音,江倚槐听得清楚,很快睁开眼。闭目并非为了浅寐,他也根本没有睡着。
  唐跞来了通电话,似乎有事要再出去一趟,只好半道刹住,打了个手势让江倚槐下车。
  江倚槐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又有安排,习以为常地比了个“回见”的手势,然后戴好口罩下了车,双手插兜一步步地走着。
  地下车库进口处有三个弯道,灌不进风,故而有些热,还有点带着潮气的闷。不像是秋来,更像是夏至。
  江倚槐走得不快,又突然停下,抬眼望着不甚明亮的旷阔空间。
  唐跞早开出了他的视线,此刻周身只有几辆零零落落的车子,规规矩矩地停靠在白线内。
  刺眼的顶灯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可没了脚步声,无边无际的寂静仿若黑夜,似是在等一句呐喊,但江倚槐是缄默的,缄默得有些木讷。
  未久,不远处传来一阵鸣笛,尖利、突然。
  江倚槐被催促着让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贴到一边向前走。直到已走出很远,他转首回望,车道上湿漉漉的痕迹远远铺来,纷杂的,交叠的,缠乱的,慢慢慢慢由浓转淡,直至干涸。
  那点子虚乌有的熟悉感,就像是这车痕一般,最终归于空白。
  江倚槐无声叹气,这个夜晚,他着实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不应该的,琢磨着戏,太费心神,以至于平白无故地魔怔了。
  他笑笑,那点魔怔也就彻底散去,心中一下释然了。
  不管携着怎样的似曾相识之感,都只是过往记忆的巧合浮现,亦或是美好梦境的错误投射。路人,便是路过了的陌生人,或许仅仅是为了路过,注定永远陌生。
  他想:只是……
  长长的路被他走到了尽头,背后传来窨井盖被轮子碾过后的咯楞声,又有车来了。
  若江倚槐再回头看,能看见地上新添了濡湿的车痕。
  他却没有回头。
  回到酒店,江倚槐洗漱完毕后,换了宽松的棉质睡衣躺在床上。时间尚早,他就拿了酒店架子上的书来看。
  但神智不怎么争气,他没看几页,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江倚槐做了个断断续续的梦,梦见十年前的自己。在一场熟悉的大雨里走了很远,潮气被风裹挟着,铺面而来,湿透了染着烟草味道的衣服,他冷得有点微颤。
  眼里是看不尽的灰白,四顾茫然,一脚踩进了虚无中,无论如何都脱不开。
  他被看不见的东西吞噬着,似一个困顿的盲人,摸不到任何可供解脱的东西。
  忽然,有个人,从背后轻轻地覆过来,像蒸腾的暖流,又像漫涌的潮波。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2/137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