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 作者:杯中观海【完结】(38)

2020-05-15  作者|标签:杯中观海


  江倚槐没想到,他为了两句台词,在平城待了一个月。更没想到的是,回顺城的第一天傍晚,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和江萧峰大吵一架,然后抱着相机出门了。
  讲道理,江倚槐自认为脾气尚可,一来他天生不爱与人置气,也不把琐事放心上,二来家教严苛,底下还有个弟弟,他时而要做出哥哥的表率。
  但江萧峰给他的安排,就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多年来愈发令人窒息,他的自由仿佛是个违禁品,找不到存在的空间。
  这一次,期待了很久的画展计划又在一连串的安排下破碎,江倚槐忍不住生气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听从江萧峰的安排。
  江倚槐都不记得上一次这么发脾气是什么时候了,就好像他从来都乖顺似的。他端着相机,沿着路向前,心猿意马,有些茫然。
  这条路傍河而造,是单行道,是连接居民区与商业区的走廊。顺着它自西向东,一路走到底,能看见这一带最为繁华的商业步行街。
  车在这一地段被限流,行人反而不受约束,能灵便地自由来去。每到黄昏傍晚,许多住在附近的居民用过了晚饭,就走出小区,到这儿来,他们三五结伴,亦或是两两成双,通过这条路去步行街散步。
  道路一侧的人行道铺得不算很宽,素日里人流分散时不觉得拥挤,但搁在这几天,难免就有些尴尬。
  人都图喜庆,爱轧闹忙,所以逢年过节时,这条路上挤满行人是寻常事。但每年中,还有那么几天,并非佳节,依旧能招来人山人海。
  便是眼下清明未到,樱花开放的时日。
  此时,沿岸樱花开得盛好,粉白相间的樱花簇如云霞,交掩于夜色之下。微风徐来,花云攘动,花瓣随之纷纷下落。一些飘转到河面上,触水不动,随波逐流,一些则慢悠悠兜到地上,铺作一片柔软。
  花开得这样好,旅游的,赏花的,拍照的,散步的,都免不了为这一年一度的美景夺去视线,驻足赞叹。只是人群堆积,也就造成了道路的阻塞。
  江倚槐心里叹了口气:还好没骑车。
  擦肩而过的人都在笑,唯独江倚槐没什么表情,他是个生气不过五分钟的人,现下消气了,反而难受更多些,他犹自走着,也不去想究竟为什么难受。
  没走多久,夜色便慢慢地浸透了天幕。道路上越走人越多,越多也就越挤。江倚槐被人群挤得七荤八素,心中那点郁郁再度减去了大半,甚至开始暗嫌自己吃饱了饭没事干,怎么突然跟吃了秤砣似的,那么冲动就出了家门。
  这份自我检讨还没打完腹稿,抬头四顾,凑巧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好风景,他眼前一亮,如见曙光。
  江倚槐手里捧着一台单反,站在石桥一半高的地方,朝远处拍摄,脸被相机遮掉大半,不过姿势端得挺专业。
  从聚焦的方向远远望去,能看见长河浣花,横波荡月,的确是适合入境的画面。
  江倚槐拍完了,挪动相机,寻找下一个视角。右转一些,镜头恰好对准了人群,人们穿着比素日要精致些的服装,谈笑风生地在花底走过。
  片刻移动后,镜头在某一个角度倏然静止。
  茫茫人海中,当某一个的眼神与镜头交集的那一刹那,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两人都微不可觉地凝滞了。
  江倚槐透过镜头,看见了陆月浓。
  如果可以用言语形容,江倚槐觉得那一刻,仿佛能听到磁石相触的声音,清脆至极。
  风又拂落花瓣,有几片就这么挨在陆月浓肩上,它们不动了,就像陆月浓一样安静,安静地立在原地。
  江倚槐被这一幕吸引,迅速按下了快门,很快就搁下了相机,朝陆月浓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表情除了喜悦外,还颇有几分得意。
  “你怎么会在这?”陆月浓靠近时,江倚槐整了整棒球帽,掩起了小表情,装模作样地问他。
  “散步,这话不该我问你么,”陆月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怎么不来上课?”
  “学习委员查岗啊,那我是不是得老实交代,”快门又轻声落下,江倚槐神情专注,语气故作轻飘飘,“昨儿刚回来,这不是周末嘛。赶着拍点片儿,不然这宝贝落了灰,老头子又得说我三分钟热度瞎买东西。你放心吧,后天肯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教室里。”
  陆月浓便把注意力转到相机上去,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挺认真。”那眼神,真像是在说:挺像回事的,不过作品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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