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少夫人让西昂心头一痛。
回到家,还准备着吃大餐的姐妹花跟程卿却迎来浑身发抖的夏冰,换掉潮湿的衣服,热水,暖宝以及药物终于缓解了那股寒气跟晕眩。他披着绒毛毯,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热水杯。细碎的鬓发垂落下来,遮掩着眉眼唇角。
“到底怎么了?”真夜轻声问,御姐女王样的她只有这时候最安静。
夏冰抬头给大家一个微笑,希望能缓解他们的情绪。却不知他苍白的脸色让他们更加心酸。
“冰协舀出份放弃世锦赛出赛资格的声明,上面有我的签名。”
“这怎么回事?”蓝沫在旁边惊讶地反问。
“我也不知道。”夏冰摇摇头,眉心渐渐紧皱,渗出几分阴影。程卿坐在他旁边,轻轻拍拍肩膀:“要不前辈还是先睡一下,等醒过来我们再商量。”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还是以身体为重,事情总有办法解决。”
夏冰弯了弯唇角,笑容被深深浅浅的疲倦掩埋,透出丝虚无。西昂送夏冰上楼休息,在确认一切无误后退出去关好门。
昏暗的房间里一切都显得跟白昼不同,厚重的窗帘外听不到一丝风雨声,别墅的隔音很到位。
夏冰有点不知身在何处,那种轻飘飘的感觉熟悉又陌生,让他不禁想起幼年看过的动物世界,一只翠鸀的海鸟被巨浪打晕,坠入深深的海底,它不断地往下沉,水色从湛蓝变作藏蓝,拖曳着无数透明泡沫,断线的珍珠般围绕着海鸟。泛着红色虹膜的眼眸里闪过极苦之色,随后慢慢溃散,最终竟然凝固成一种迷茫的,享受的礀态。
解说员讲这只海鸟其实还有机会冲出海面的,但是在它沉入海水的几秒钟后却放弃挣扎,任由死亡掠过它头顶。
对于当时的夏冰来说,是很难理解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放弃生的机会,明明只差一点点。是觉得无力反抗所以认命了吗?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当某种苦太过激烈,而你又觉得无力反驳,那你会学着享受这种滋味,然后慢慢沉没。
不会!我不会认输!他喊叫着,他觉得自己嘶声力竭,其实只有粗哑的呓语冲出喉咙。海鸟苍白的眼瞳飘过,冷冰冰地撞击着他。床上霎间变作漂泊不定的大海,任何东西都抓不住,世界里剩下的竟然是自己刺耳的喘息声。
不会……我不会认输……我不是那只海鸟……夏冰头垂在床沿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单,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无依无靠,随时会在浪涛间被抛入永远的沉寂里。心中钻出一个细小的声音,它在轻轻蛊惑:放开手会比较好,你越坚持越痛苦,学着享受然后麻木,最后将一切都交给天吧。天让你活你就活,天让你滑冰你就滑,这不是很轻松?
“当然不……我要滑冰,我要跟林恩一起……去冬奥会……”夏冰艰难地挺起身子,重重地仰躺到枕头上。额头细密的汗淌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在脖颈里。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呼哧呼哧的声音,好半天他才缓过些精神,伸过手勾到床头矮几上的药瓶。
本来就光线不明,因为晕眩与无力又剥夺着他的意识,眼前的一切都好几重影像。扭开瓶盖的动作都要尝试好几次,手劲没控制住,药瓶一下撒倒在床上,白色药片四处滚落。夏冰抓住一把药片,晃了晃,没力气地仰躺在旁。
吃了药就会得到安宁。
他眯着眼注视着攥在手心里的药片,脑袋里却想起医生说过的话:地西泮又名安定,不能多服,容易产生依赖会上瘾。
“我还要滑冰,当然不能……”他扯起一抹笑,松开手指,药片啪啦啦掉下来。夏冰深深吸一口气,手很抖,一直在颤。左手攥住右手,他在心底自嘲着:我都不着急,你们激动什么?不急不急,我一定会回去……
眼帘渐渐沉重,意识也被海浪间的黑夜吞没。
林恩心急如焚,在听过西昂电话后,他立刻请假赶回来。签名的事他还没心情想,他现在只想知道夏冰怎样样。
上了楼,他放慢脚步,怕吵醒夏冰。轻轻扭开门,眼前之景却吓得他心脏骤然停跳。
夏冰仰躺在床上,右手垂在床沿下,被褥,地板都散落着白色药片。林恩冲过去将他抱到怀里,焦急地拍着脸颊呼唤:“学长!学长!”
林恩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冻成冰,学长苍白而无生气的脸让他怕,怕极了!终于,闭合的双眼颤抖了下睫毛,缓缓睁开了。黑沉的眼瞳最初还蒙着茫然的迷雾,在望见林恩后渐渐恢复了晴明。
血液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缓慢地重新流动。林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着头眉心抵在夏冰额头上,抱着他的手微微颤抖。
“我没事了。”夏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吓死我了……”林恩呢喃着攥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着。眼睛里水亮亮的,一滴剔透的液体滚落下来。溅在夏冰的手背上,炽热火烫。
“不怕,不怕,我不会输的……”夏冰轻声哄着他,慢慢坐直身子,抽出手,捧住林恩的头,吻干那些泪珠。林恩点点头,抱着夏冰好久都没说话。
等到再晚些,一轮淡漠的弯月爬上天幕,夏冰在林恩地陪伴下走到客厅去。在简单地吃过饭之后,大家又说起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前辈你最近有没有签过名?”程卿在所有假想都否定后提出一个突然出现的念头。
夏冰想了想:“我又不是明星,签名……最近只有一次,就是那个狱警。”
“什么狱警?”林恩觉得似乎找到了什么重点。
“就是拘留所里那个狱警,他说他女儿很迷花滑,所以想让我签个名给他女儿,让她开心。”
“宾果!那就对了!”一直沉默的蓝沫突然拍着手掌喊道,两眼直冒光:“一定是他用某种方法复制了你的签名,然后撰写了那份声明。要不怎么这样巧,前脚刚签了名,后脚没几天就闹出声明事件?”
“你说的没错。”林恩郑重的点点头。
始作俑者是谁就不用说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问题是怎么解决?
即便他们觉出可疑,冲过去逼供,人也不会招的。到时候逼急了再反咬一口,说是被胁迫作证说夏冰签名不是真的,那就彻底玩完了。
蓝沫捏着下巴沉思,想着想着突然一顿手,整个人都明亮起来:“我倒是想起个有用的人!”
“谁?”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