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看你啊。”夏妈伸手想摸摸自己儿子的脸,却被夏冰不着痕迹地让开。她眼底微微黯淡了下,依然保持着慈爱的笑意:“刚好有假期,再加上看报道说你晕倒就回来看看。”
“嗯,我没事了,只是有点低血糖。”夏冰淡淡地回答。他张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话题可讲。
夏妈也发觉了,对这种沉默也露出点点失落。他们母子见面时间一年加起来也就四五天。就因为距离太远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爸咳嗽一声,想缓解这种不应该有的沉默:“滑得太不小心,冰场上不注意很容易出危险。”
“嗯,是。”
然后又是无话可说。
还是夏冰主动问道:“你们安排好住处了吗?假期几天?”
“哦,有五天假,来前已经申请留宿在你公寓里。”夏妈说着突然从背包里翻出一样东西:“这是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那是一组用鸡蛋雕刻的俄罗斯套娃,用玻璃罩框起来,栩栩如生,精美动人。一看见这个,夏冰又想起科维奇,眉头一皱。夏妈却误会了,有点担心地问:“你不喜欢?”
“哦,不,很喜欢。”接过那组手工艺品,夏冰露出温柔的笑容:“我带你们去公寓。”
“不行,不能因为我们耽误你训练。”夏爸生性严谨,凡事喜欢按制度行事。他话一说完,夏妈就舀手肘轻轻撞了撞他,挤挤眼,示意他放松点。夏冰很了解自己父亲个性,并不觉得什么,点点头,将工艺品又还给母亲,便重返冰场。他已经习惯父母像客人,彬彬有礼,来去匆匆。
“让你笑着点就这么难?”夏妈埋怨自己丈夫:“一年也见不着几次,你还没个好模样。”
被批评教育的夏爸脸色讪讪,哼了哼扭开头。
黄昏时分,微醺的霞光从窗外透过来,缓缓铺展在冰面上。所有训练都结束后,夏冰眉间带着几分疲倦地拎着冰鞋,汇合父母后往公寓走。
夏妈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出口:“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啦?”
夏冰脚下一踉跄,回过头瞪着眼不说话。看得夏妈又有点心虚:“我是看你有点心不在焉,你从小对训练就很认真,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
“没有。”夏冰一低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真的没有?就算有也没关系,我跟你爸不是那么不开通的人。”夏妈边说边给旁边闷头不啃声的夏爸使眼色。后者咳嗽一声,闷声附合:“是啊,只要是正经人家姑娘。”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夏冰口气有点急,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心烦意乱又重新翻江倒海。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等到他们进到公寓里,打开房门才知道什么叫乱上加乱。
科维奇跟林恩扭打在地,周围沙发垫,书籍,置物箱东倒西歪。两人一个左眼青黑一个右眼青黑,倒挺配对。
这场景叫什么?特洛伊之战还是强攻现场?
前者是为心上人而战,后者嘛,就意味深长了。
夏冰勾唇一笑,黑钻般的眸里精光闪耀:“你们还玩得真激烈啊。”
32、突然告白
这一声还没落地,科维奇跟林恩就齐齐弹跳起来,跪坐在地板上,低头听训的模样让夏冰闷到心口的气哧一声跟漏气的气球般泄光了。
而跟在后面的夏爸夏妈已经进来关上门,一抬头瞄见一个算是熟悉的身影:“小科?”
科维奇闻声望去,也有些惊讶地起身:“伯父,伯母?”
“小科你也来看阿冰啊?”夏妈对他熟稔不仅仅因为当教练的缘故,还因为记忆一直停留在“科维奇跟夏冰是好朋友”的过去里。她上下打量他,口气迟疑:“你这脸……”
“哦,没事,我们练相扑来着。”林恩也从地板上起来,一闪身挡在科维奇跟前,冲夏妈露出温雅有礼的笑容,伸出右手:“伯母您好,我叫林恩。”
“哦哦哦,你好你好。”夏妈稍稍怔了下,眼前这孩子看起来温文尔雅,衬着窗外一点霞光,笑容里蒙着淡淡光晕,让人不知不觉中就心生好感。她握着林恩的手,转头望向夏冰:“这位是……”
“他是我们教练,音乐教练。”
“噢,这么年轻……”夏妈吃惊地一按嘴唇,她还以为是夏冰的队友。看上去比自己儿子还小一点,不过倒是自信得体,神态大方。夏爸不以为然,脸色冷硬深沉,背着手仰着头斥责一声:“这真是胡闹!简直误人子弟。”
林恩轻轻一笑,不急不闹,极为真诚地看着夏爸:“伯父,有句话叫英雄出少年,正因为有一代前辈为我们披荆斩棘,所以我们才能更加勇往直前。”这话不卑不亢,让人没什么可挑剔的。夏爸并非寻衅挑事,板着脸瞧了林恩两眼后,什么也没再说。
夏冰将客厅稍稍收拾一下,所有人落座后开始气氛诡异的聊天。似乎只要父母亲在,夏冰就变得异常沉默。
聊天重任就分派到科维奇跟林恩之间,这两人相比,夏爸夏妈显然跟科维奇更熟悉些,从花滑最新规则到明年三月份世锦赛,科维奇是侃侃道来,充分发挥俄罗斯人的热情与爽朗。林恩本来一直很巧妙地周旋其中,但夏爸似乎对他很不满意,任何评价论点都加以否定。在夏爸眼里,林恩这种年纪什么都不会懂,最好的办法是按照社会规则与父母规划行事。又谈何有自己的观点与看法?
林恩并不气恼,见自己说话会引起夏爸不满,便自动停止发言。与其勉强论述不如给自己未来岳父丈母娘留下好印象。
夏冰端出茶杯跟水果,然后默默离开客厅走进自己的卧室。林恩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便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也跟了过去。
“学长?”他一进门就看见夏冰仰躺在床上,右手背搭在眉心上,看不清神情。林恩迟疑一下,在让“学长自己独处”和“走过去安慰”两者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没事。”夏冰感觉到林恩的靠近,抬起手,笑了笑。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茫然,让林恩看着心一震,低声诉说:“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学长。”
“真的没什么。”夏冰将目光投向天花板,盯着简约风格的吊灯,扯起浅淡的笑容:“只是他们在我就觉得没法呼吸。其实小时候我很渴望他们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