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晨端着气泡酒往小偏厅走。姚佳音说累,要休息一下,莫一晨便给她拿点喝的。
刚回到门口,虚掩的门后隐约传来争执的声音,莫一晨推门进去,姚志立的训斥声清晰起来,“你同样身为主人家,陪大嫂去招呼一下客人就这么困难了?整天只想着如何花天酒地,姚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姚先生,有什么话请好好说。”莫一晨上前,姚志立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凶恶神态下意识收敛一些。
当年莫一晨见过姚志立一次,后者静默似隐形人一般跟在姚佳音背后,头低低,脸色苍白,头发剪得很短——哪像什么青竹,倒像狱犯,y-iny-in恻恻。现在时来势易,上位了,吐气扬眉了,整个人便凌厉起来,教训人字字掷地有声。
姚志立见是莫一晨,语气继续居高临下,带着鄙视,对姚佳音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订婚宴不许你那些猪朋狗友来凑热闹!整天和这种人厮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
姚佳音正要发作,莫一晨护着她,把她拉往自己身后去,看向姚志立,“谢谢姚先生提醒我的身份,作为今晚宴会的主办人、姚氏的继承人,您刚刚所说的话与您高贵的身份匹配到极致,门外随时有宾客经过,说不定他们也想一睹您的家长架势,需要我去把门再打开一些么?”
姚志立眯了眯眼,“敢和我这样讲话,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但至少我比你明白事理。今晚订婚的又不是佳音,你这个当事人有空在这里教训妹妹,不如好好儿地到外面多招呼几位客人,指不定还能减轻你未婚妻的压力。你说呢?”
“你……”
突然门口大开,严初桥走进来,见里面三人看他,停住脚步,“抱歉,打扰你们了?我本想找个地方歇一歇,没多想就进来了。”
姚志立脸上即刻换了一副表情,“没关系严先生,您请进吧,我们也打算出去了。”迈开脚步,回头扫一眼姚佳音,“还不跟我过来?你大嫂都等急了。”
因严初桥在,姚佳音不好发作,看向莫一晨,小声道,“我等会儿找你。”
姚家兄妹离开。
小偏厅只严莫二人。
“……刚刚让你见笑了。”莫一晨开口。严初桥不可能什么都没听到。“谢谢你进来解围。”
“不客气。”严初桥走近几步,“……你说的A小姐,就是姚佳音?”将前前后后联系起来,就不难猜测了。
莫一晨平静回应,“严先生,你的问题,我没有立场回答。”
其实答案是什么,严初桥也没太大兴趣。
眼下只有他们两人,他想看看莫一晨是否会开口询问钟琳的事情。
但莫一晨只问,“对了,三少今晚怎么没有来?”
“……他与父亲闹翻,没有心情来。”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是啊。”
又闲聊一会儿,莫一晨始终不曾问及钟琳。
严初桥期待落空。
钟琳昨天才来到本城,人生地不熟,他不能让她自个儿在大厅里待太久。严初桥说,“我先回大厅了。”
“好。”莫一晨利落点头,似一直等待这句话。
严初桥心情转差。
42(中).
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但接近完美的人,还是有的。
宴会进行到中段,姚志立与未婚妻跳完第一支舞后,宾客两两步入舞池翩翩起舞。不久,旁人停下,注意力被严初桥钟琳两人吸引去。
配合默契,舞步流畅,表情投入,一个旋转,淡粉刺绣薄纱礼服裙旋开漂亮弧度,如鲜花瞬间盛放,一阵喝彩掌声自观众之间响起。
惹得姚佳音跃跃欲试,“一晨,我们也去赢点掌声来。”
这回莫一晨真由不得她了,“佳音,对不起。我退出了,不想这么引人注目。”
“哦!抱歉,我差点忘了。”姚小姐体谅他,不再要求;但语气还是有点遗憾不甘心的,“若我们这对最佳组合出马,他们肯定会被比下去!”
“是是。”
姚佳音叹一声,“不过呢,我得承认,钟小姐长得比我漂亮。根据我看人的经验,她即使素面朝天,也会是美女一名。”又八卦道,“刚刚打探到,这位钟琳小姐自国外来,昨天才到达本城,是严老太爷心目中的长孙媳妇人选呢。严家人出了名眼高于顶,加之严初桥自小名堂响当当,能当他老婆的人,果真要天仙下凡呀!”
“……是啊。”于是他这样的妖魔鬼怪,只能靠边站。莫一晨对姚佳音道,“这里有点闷,不如出去走走?”
“好。”
舞池中的天作之合还在忘情起舞,莫一晨却不想再多看一眼。
会所后面是个花园,取名伊甸,种有紫丁香,开放时花香馥郁,满眼紫红,仿佛一层紫雾弥漫花间,妙不可言。
如今花期早过,又是夜晚,走在花园里间或听闻虫鸣。
两人坐在石凳上,看稀稀疏疏的夜星。
“一晨,刚刚在小偏厅里……对不起。”
莫一晨摇头,“没关系。……我也有些冲动。”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一个女子用尽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去暗恋?
“我知道你冲动的原因。……可是,我没办法。”
英语里有一句话说得好。
We cannot choose who we love.
若真有选择权,相信姚佳音不会选择喜欢自己的哥哥;而莫一晨,也不会这般进退两难。
唯此四下无外人的时候,姚佳音才能借莫一晨肩膀靠一靠,问出无解问题,“你说我为何喜欢他呢?这么多人,为什么我就要喜欢他呢?”
莫一晨伸手环上她的肩膀,让她靠进怀里。“……佳音,我以前并不真正明白你的痛苦。现在,我明白了。”
唯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
有些事情,等回过神来,已经不可控制。
或许当初那失败的一见钟情,一直留在自己心底某处。
只需一点点引信,火花便腾空散开。
姚佳音曾说过他,像个瓷娃娃,漂亮,但在情爱方面未算开窍,需要有人渡那么一口气,才能真正为人。
严初桥这边。
跳舞时,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搜索莫一晨。一曲未完,却发现对方与姚小姐转身离场,头也不回。
严初桥顿时就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卖力表演意图引起关注未料对方根本不屑!仿佛心里那些小九九被人从上到下看穿看透,而自己还懵懂不知一头热。本就差了的心情更摔落谷底,脸色也y-in沉起来,以至舞曲结束后钟琳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别担心。”
莫一晨不在乎,不是还有别人在乎吗?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42(下).
直至宴会结束,严莫两人没有再碰面。
大厅里姚志立正在感谢各位来宾;大厅外最少人经过的西门前,姚佳音正与莫一晨话别。
“一晨,今晚谢谢你了。”姚小姐感激说到。
“说什么呢。”莫一晨看她,“……往后,你打算怎么办?”订婚后自然是结婚生子,姚志立的每一场人生大事,作为妹妹似乎都逃不过出场帮忙。
“我才不管了呢!”姚小姐已想好后路,“我和爷爷说了,我会以志愿者的身份,跟随一个纪录片摄制组到非洲Cao原去!”说得兴致勃勃的。
那样的地方,那样的任务,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
“你跑得这么远,你爷爷父母不担心?”
“比起我在这里挥金如土浪费青春,他们宁愿我去吃点苦头。何况姚家在非洲有‘根据地’,也不怕什么突发事件。”姚佳音笑笑,“我终于可以下定决心去大象天堂了。”
在认识姚志立之前,大象天堂是她的梦想;在认识姚志立之后,他的所在,就是她的天堂。
也是地狱。
如今,她终于迈出自救脚步。
想着想着,高兴的同时也心酸。莫一晨担心她,“你可以到欧洲去的,那里什么都方便些,毕竟你是女孩子。”
“我试过到欧洲去。”姚佳音无奈一笑,“但欧洲人太多。”
“每一天,在路上、地铁站里见到有人走路姿势像他,就忍不住要多看几眼。”那些日子,每一天都是思念的延续。
“这回够彻底了,我只能看见与大自然搏斗的动物。”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衷心祝你非洲之行一切顺利。”莫一晨也不再多说——他明白在异国人群中寻找熟悉身影的心情。
“一晨,我也衷心祝你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姚佳音握住他的手,“虽然我不明状况,但道理在哪儿都一样的——不应该没有努力过就先放弃。我真的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
“谢谢。”莫一晨抱了抱她。
围观群众只看到姚小姐泼辣挥霍的形象。莫一晨庆幸自己能看到她真诚的这一面。
宾客离场,姚小姐作为主人家自然得送客,但她这回不干了,直接坐上车让司机送她回家。“一晨,真的不用我送你么?”姚佳音给他订了市内酒店总统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