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我知道了真相,我还是无法忘记方臻。”沈天赐道出心事。“和他分手,我比以往任何一次分手都难过。子衡曾评价我,‘失恋至多三天就会复原’,但我这次,觉得自己内心丢了什么东西,很疼。看了视频后,更疼。”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美术学院请我过去教书,如果我答应,后天就要到当地办理手续;今晚必须乘坐飞机出发。”
“初桥与子衡是我的好朋友,但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
“你说,我是该回欧洲尝试与方臻复合,还是直接去布宜诺斯艾利斯?”
海上夜空暗得特别深,特别浓。
人究竟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又会对什么样的人念念不忘,这些问题,很难回答。
而意识到这一点后应该作出怎样的决定,难上加难。
比如姚佳音为什么喜欢姚志立,廖望为什么因程至森而甘愿当丑人,自己又为什么陷入了刚刚那样尴尬的境地。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莫一晨终究只能说,“天赐,你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凌晨三点,本城的国际机场。
沈天赐买好机票,回到莫一晨所站的地方。
他买的是回欧洲的机票。
“这回,我是不是真的做了蠢事呢?”沈天赐苦笑。
莫一晨回应,“这个问题,或许方臻可以回答。”
“我就试一试吧。”沈天赐点点头。
等候结束。
机场广播响起,沈天赐该动身了。
“天赐,”莫一晨对上对方视线,“对不起。”
“为什么?”
为我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可能给你和严初桥的友谊带来的影响。
莫一晨已想好该和严先生说的话。
“……为我没能为你解决问题而道歉。”
沈天赐抱了抱他,“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你不责怪我就该高兴了,毕竟方臻有意伤害你,我却……到头来,我还是忘不了他。”
莫一晨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
最后,沈天赐从视线中消失。
莫一晨往回走,不期然,看见严初桥从旁边的咖啡店走了出来。
严初桥此刻没有心思告诉对方他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的。
“……”莫一晨走上前,“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53.
天赐千里迢迢回来,只见莫一晨一个。
而莫一晨对自己说了谎。
严初桥相信两人不会发生什么。只要莫一晨上前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是沈天赐的艺术家毛病又犯了跑回来找灵感让他保守秘密云云,自己一定照单全收。
但眼前的人对他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不安与躁动的因子不可控地在心里出现,令他再次体会之前在画室中看见沈莫两人暧昧互动时那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
两人来到严初桥在本城的住所。
开门,开灯,关门。
莫一晨注视面前站着不动的背影。
严初桥做好了心理设防才回头。经过傅明俊那件事,他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
“天赐回来找你什么事情?……为什么对我说谎?”
莫一晨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在那里碰见你。”
没碰见的话是否就会一瞒到底?自己究竟在他心中处于怎样的位置?
严初桥开口,“……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莫一晨抬眼,“你相信我和天赐之间什么都没有吗?”
“相信!”
莫一晨看着他,“你是相信天赐,还是相信我才会得出这个结论?”
“两个都相信!”严初桥不自觉握紧拳头。
看进对方眼里,莫一晨说,“……对不起,那么,我,令你失望了。”
“……”
一时沉默。
莫一晨移开视线,盯着虚空。“严先生,我们的访谈,似乎还差一点才完成。今晚,我就来说一说最后那一位金主。听完后,你就会得到答案。”
“……”
“既然你知道最后这位金主是谁,我就直接以名字称呼。”莫一晨背靠墙壁。“我与天赐怎么认识,你应该知道。……我一开始没答应当他的模特,他自己却找上门来,送了我一水晶瓶的向日葵。那个品种的向日葵,叫‘阳光明亮’,与我当时对他的印象一致。接下来签约时,他被静姐坑了好大一笔,我调侃他,他却笑着回应我,‘美本来就是无价的,你们肯给我一个确切数目,是我捡到了便宜呢。’我当时心里想,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呢。……我不该带方臻到文化沙龙去的。这样他们就不会认识。”莫一晨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是,如果不这样,我又怎会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天赐喜欢的类型。”
严初桥:“……”
“……事情本来该结束,我也该死心。但前一阵子,天赐和方臻分手了。那晚,他们启程欧洲前的欢送派对上,我请三少帮忙,偷录了一段方臻真面目的视频。得知他们分手后,我借静姐的名义,给天赐发了这段视频。……如果天赐看了,他就会清楚他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而我,又为他做了什么。说不定这次,我可以走到他心里去。
“所以他回来找我了。我给你打电话撒谎推迟见面,是因为我看见了自己和天赐在一起的希望,我不允许有任何外在因素影响我们。
“……只可惜,我的愿望还是落空了。在海边,天赐对我说,他仍然对方臻念念不忘,即便方臻不是好人,他也忘不了他。最后,他决定回去欧洲尝试与他复合。……很可笑的收场是不是?偷j-i不成蚀把米,可能说的就是我这种状况。
“可是,哪怕他永远不会喜欢我,我也必须承认,我的心,一直在他身上。……我说过,‘在这条路上,我会遇见我爱的人。’沈天赐,就是那一个。”
停了一阵,莫一晨看向严初桥,“……希望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迷茫、震惊、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严初桥问,“……你说你喜欢天赐,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莫一晨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良久,他说道,“……严先生,我无意伤害你。但对我来说,对象如果不是沈天赐,和谁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说谎!”严初桥突然动作,捏着他的肩膀将他压紧在墙上。
“你对我就没有一句实话!”所有的情绪都转为盛怒。那些相处的日子那些缠绵的日夜,莫一晨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莫一晨看着他,“……我曾经开口邀请过天赐到家里做客,也曾为了他与你当面对质。如果是别人,我不可能做得出来这些事情。”
“你在说谎!你在说谎!”严初桥收紧双手,“这是不是又是你设计好的场景?就像之前那样?”
“请你放手!”莫一晨挣扎未果,“我希望能好好和你说话,但你这样只会弄得彼此难堪收场!” “你问我这是不是又一次设计好的场景?不是!你知道为什么么?”
“我们只是床伴而已,对待床伴,我还不至于花心思至此!”
严初桥猛地一顿,下一刻莫一晨开口,“不过约炮,认真你就输了。”
……
高傲的自尊心像一面镜子从高处落下摔到地上,四分五裂支离破碎。严初桥表情骇人地盯着莫一晨,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手。
骄傲地活了三十年,他居然在一个毫不珍视他的人面前再次失态到这个地步。这次没有了酒精的作用,他将这样的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心头顿时刮起一阵冷冽如西伯利亚寒流的劲风,摧枯拉朽般袭击那个沉浸在所谓热恋世界里晕头转向的自我。
他太忘乎所以了。居然问他们之间算什么。
当初就已经说好。
莫一晨见他松开手,开口,“……我本想与你好聚好散的。”
严初桥转过身,背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莫一晨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打开大门离去。
54.
时值清晨。
严初桥的住所在半山富人区。山脚下停着几辆计程车,企图在天亮未亮之际接送那些到富豪寓所献媚的人,多赚一点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