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晨松了半口气,“……一冬不知道吧?”
“我没有通知他。”
悬着的心才回到原处。
“……你不关心一下自己?”严先生看着他。
方才是星星的主治医生为莫一晨看诊开处方。医生问严初桥,“你是他的朋友?”
后者点头。
“我这几年一直给星星看病,觉得这哥哥不容易,年纪轻轻就要照顾那么多弟弟妹妹,难得见他有朋友过来这边。你好好照顾一下他吧。”
“……我会的。”
“……”莫一晨这才问,“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引起的。给你打了退烧针,刚刚量过体温,已经退烧了。”
“……谢谢。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他忽而记起严初桥今晚要坐飞机,急问,“您不是还得去机场么?现在还来得及吗?”
相较莫一晨的紧张,严初桥显得淡定,“来不及可以订下一班。你现在要关心的,是自己的健康问题。”
莫一晨自知理亏,低下头。
“这药材汤应该还热,我倒出来给你喝一点。”说着,严初桥打开盒子。
盒子很精致,外面一层是密封保温层,里面装着炖盅、小碗和瓷勺。
莫一晨认得盒盖上的酒店标志,这“药材汤”不会是普通汤品。他默默看严初桥盛汤的一连串动作,心中浮涌起百般滋味。
严初桥端起汤碗,约莫感受了一下热度,“应该不会烫。”
莫一晨连忙伸手,想要接过。
严初桥没有递给他。
“?”
“张嘴。”
“!”莫一晨怔住。
严初桥往床头坐近了些,继续保持喂食动作。
莫一晨只得张开嘴,喝下补品。
病房里安静,间或只有瓷勺碰到碗边的细微声响。
补品热度适中,入喉刚好,一股暖意流入身体。
但莫一晨却觉得热。尤其眼睛。
热得眼睛刺痛起来。
他拼命忍住。
可喝到一半,他无法进行下去。
在眼眶里一点一点汇聚起来的东西,终于模糊了眼前所有。
“!”严初桥觉察,顿了一顿,停下手。
莫一晨赶紧用手背抹去,掩饰道,“眼睛不知道怎么了,有点疼……”
然而,新的又要溢出眼眶了。
心中那百般滋味如层层密密乌云聚拢,酝酿着风暴。
莫一晨徒劳地仰起头,眼角处却有什么一下子划下来,像细而锋利的刀片在脸颊上扯出长长伤口。
严初桥抬手,无声以指腹替他擦拭脸上水痕。
莫一晨转头看他,仍想解释,“可能最近压力太大……”
严初桥那双眼睛乍看深而黑,但里面分明有光。他双手抚上对方的脸,“我明白。”
莫一晨一下子溃堤,眼泪滴滴答答接连不断。
严初桥坐上床抱紧他。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是这个怀抱——每晚夜深之时才能偷偷在梦中想念的怀抱。温热,厚硬,结实,仿佛能抵受住千军万马。
风暴业已形成,势不可挡,横扫他所有心防。
莫一晨将头深埋在严初桥的胸膛间,哭出声音来。
这段时间以来所压抑的一切,终于找到释放的出口。
钟小姐,很对不起。这一刻,请允许我借用这个怀抱。
怀里的人哭得激烈,他身体的惊动全部传到严初桥身上,让后者肺腑震荡不已。
莫一晨哭得一停一顿,严初桥怕他喘不过气,忙一下一下替他顺背。
哭声很悲伤,声声入耳,严初桥也红了眼眶,另一手再紧了紧臂弯,恨不得将全世界都送给他,让他不再流泪。
慢慢,哭声渐小。怀抱变沉变重。
莫一晨哭累了,开始入睡。
严初桥这才稍稍松开手,查看他的情况。
哭得满头是汗,泪痕满面,眼眶鼻子红红的,在睡梦中也还会抽噎几下。
严初桥拿出手帕,仔细给他擦了擦汗和眼泪。末了,叹一口气,下颌贴上他的额头。
莫一晨,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离开?
62(下).
天亮。
莫一晨悠悠转醒,意识回笼后,觉得心情轻松不少。
他支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了星星病房里的小床上,身上披着医院的薄被子。
严先生却不见人影。
莫一晨下床,先看了看星星的情况,走到病房外,刚好碰见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他见是昨晚的护士,问,“你好,昨晚和我一起在这里的那位先生……去哪儿了?”
“哦,他大概一个小时前走了。他让我在你醒后告诉你,说他先回去了。”
“……好的,谢谢。”
严先生就这样离开了。自己还来不及向他道谢。
莫一晨到医生值班室去,希望医生替他保守生病的秘密,不让家人担心。
医生通达,“放心,我不会说的。”又道,“不过,你作为病人家属也别太逞强。你昨晚那个朋友挺靠谱的,我看见他背着你回星星病房去呢。亲人得病,压力是大,多与朋友沟通沟通吧。”
莫一晨点点头。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那个人了。
手机里还保留着严初桥的电话,莫一晨犹豫再三,没有通过电话说谢谢。
严先生的人情,就让自己欠着吧。
这样,就好像他们还有连系。
事实上,严初桥并没有离开。
他让人打扫了一下住所,再次入住。
时值傍晚,城市起伏线之外的天空是亮的,但那亮透不进室内。屋里好暗,从落地窗看出去,那方天空似彼岸,与此岸割裂开来,犹如另一个世界。
严初桥收回无边思绪,到卧室放好行李。
在衣帽间的抽屉中,一个小礼品盒赫然入目。
他拿起来。这原本是想送给莫一晨的袖扣。
终究没能送成。
他把礼物放回原处。
莫一晨昨晚哭泣的脸在严初桥的脑海里浮现。
不要再纠结于他爱不爱自己的问题了。
只要那人过得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反正,初恋总是难以圆满的。不是么?
严初桥整理好什物,再次出来客厅时,天色已全暗,地上光海红彤如流火,喧嚣不已。
而他,安安静静地站着。
过了一天。
这天下午,梅姨和月亮都在,阿澈虽然来不了,但他让莫一晨给星星捎来一束满天星。
“阿澈说,你要是喜欢,他往后天天让我们给你送花过来。”莫一晨对惊喜的星星说到。
“好!”小姑娘也不客气。
“星星我好羡慕你哦~”月月见状,爬到病床上搂住星星。
“哥哥把花瓶给我,我去装点水。”一冬笑说。
一家其乐融融之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我去开。”莫一晨走过去,开门。
以为是医护人员,没想到居然是严初桥。
莫一晨定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严先生?”星星眼尖,叫唤出声。
洗手间的一冬闻声,端着花瓶出来,一看,还真的是!
“严先生!您不是回彼国了么?”
严初桥在众人注视中走进病房,他有一点局促,但他的面无表情很好地掩人耳目,“嗯,基金会在这边临时有个项目,我会留在这边一段日子。”
他看向星星,“前天来得匆忙,两手空空。今天有时间,想着要把礼物补上。”说着,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送至小姑娘手中,“希望你会喜欢。”
“……”星星眨着眼看严先生,没回过神来。
屋子里的人都没回过神来。
莫一晨最先有反应,“星星?”
“哦!谢谢严先生!”星星赶紧道谢,“我现在能拆开吗?”
“当然可以。”
礼物是限量版的泰迪熊,脖子的丝带上绣了“星星”二字。
星星喜出望外,把熊熊往怀里揣。
月月嘟了嘟嘴,“我也好想要哦!”
童言无忌,哄一哄就好,严初桥却对她说,“抱歉,我迟一点给你补一个可以吗?”
全家人怔住——这严先生,好认真。
月月看着他,耳朵悄悄红了,点点头,“……谢谢……”
梅姨连忙说,“这怎么好意思?您太破费了。”这种绣了名字的玩具,一看就很贵。
“没关系,她们喜欢就好。”严先生并不介意。
双胞胎瞬间成为严初桥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