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喜欢。”
青年一面笑一面回答。
夜晚的风有点大，呜呜地刮着，让声音都显得有点失真。他在风声里面提高了嗓子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是笑笑的生日啊。”
那男人眼睛似乎有些过分的明亮，他从窗外对青年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来吗？”
“当然。”
莫一笑回答得毫不犹豫。
好在他并不恐高，伸手在窗棂上一撑，即便是三十多层也轻轻松松坐在了窗框上。
祁景言笑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看着和镜头前面又高冷又帅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简直是隔壁家的二傻子，蠢萌蠢萌的。
他伸手把青年稳稳地接下来，放在摩托的前座。从空间装置里掏出头盔给他扣在头上，又系上了安全带。
“坐稳了。”
男人坐在青年的身后，将身前的恋人整个人都箍在怀里面。
夜风是沁凉的，但是祁景言胸口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导到莫一笑的后背上，带着融融的暖意。
莫一笑一面仰起头去看天空里零零落落的星辰，一面回答了一个“好”，然后下一刻，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玩命往后按了一把，他直接紧紧靠进了男人的怀里。
飞行摩托发动起来。
风变得急促如呜咽，刮在裸露的皮肤上也带出刀子割划的感觉，好在头被头盔保护着。
“这怎么像是私奔一样啊？”
莫一笑忍不住笑。
“啊？”
风声把人声都搅碎了，祁景言没有听清。
“我说——我们好像是在私奔一样！”
青年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那就去私奔吧。”
祁景言同样大声地回答，手上微微拧动摩托把手，加速。
“啊——！”
青年下意识地轻呼了一下，然后变成刻意的放肆大笑和尖叫。
夜风在这一刻再不是轻柔的抚摸和清新的拂动，而是猎猎地扑卷过来，嘶吼着拉扯衣摆，用强大的压力狠狠挤压五脏六腑。
而黑色的摩托却划破了夜色，也划破无边的风声，一路飞得越来越高。莫一笑眼前满是缭绕的灯光，五光十色，点缀在高低错落的建筑之间，幻境一样斑斓。
他忍不住笑起来。
他的那个时代，最狂野浪漫的夜晚也常常和摩托有关，喝高了的人也会幻想着大着舌头说“我要开到月亮上去”，但当然只是一群不安分的年轻人蠢蠢欲动的妄想。
但这个时代，虽然月亮早已湮没在历史中了，但他确实飞了起来，乘着摩托，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日子。
挡风板后面莫一笑的眼睛慢慢弯了起来，他探手出去，覆上了祁景言握着车把的手背。
摩托在整个华都最高的建筑顶端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塔，名为“人民英雄纪念塔”，用以纪念在人类历史当中那些为了新的宜居星球的发现、那些“诺亚”方舟前行、那些为了反抗黑暗时代而牺牲的人民英雄。
在这颗星球上，不容许有任何一座建筑的高度超过它。
当时筑塔落成仪式上第一任总统发言说，“英雄永垂不朽”，所以要让他们的象征保持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可以瞻仰。
但是，这座塔的顶层，尖尖的收拢到一点的屋檐上面，又如同开放一样地打开了一座花朵状的平台。
同样是当时的总统，他说“英雄的牺牲是为了托举起全人类的幸福之花。纪念英雄既是一件肃穆的事情，也是一件应该含泪微笑的事情”。这就有了可以让人们待在这里放松的一个小平台。
莫一笑白天来过一次，将底下的城市群尽收眼底。因为太高的缘故，在这里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华都星是圆的，地面向着天际的方向延展，蜿蜒出一道弧线。
然而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摩托便停在了这里。祁景言翻身下地，然后对着他的青年再一次伸手做出了邀请的姿态：“我们来看看华都的夜景，如何？”
莫一笑于是笑起来，眉眼弯成漂亮的线条。他利落地自己翻身下车，落地，然后伸手拽住祁景言的胳膊，将对方调整了一下姿势：“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女人，别整这个。”
他的恋人从善如流地放下胳膊，伸手拉住青年的手。
祁景言比莫一笑高大，所以手也是一样，手掌更为宽大，手指也更修长。他将青年的手半包在掌心，带着他一路走到平台的边沿栏杆处。
莫一笑站在栏杆前面，看着整个城市、也是整颗星球的夜景，在夜晚看起来近乎纯黑的眼睛里倒映着万千灯火。
祁景言站在他身后，紧紧地贴着他的爱人，双臂从后往前揽住对方，凭着身高的差距看着和青年看到的同样的景色。
“这颗星球上生活着近两亿人，是人类居住的星球当中，人口最多的一颗。”
男人的脸颊被青年被风吹起的发丝搔得有些痒，他索x_ing将下巴抵在了青年的头顶，蹭了蹭。
两亿……
莫一笑只想说这可真是少得不行。
“这两亿人构成了七千多万个家庭。”
莫一笑的手搭在栏杆上，男人的手指分开他的手指，慢慢地扣进指缝间。
“这些家庭里面有的一生顺遂有的起起落落，有的幸福美满，有的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幸……”
他短促地轻笑了一下。
“我小的时候很多愁善感，看多了身边不幸的家庭，甚至和我父母说我一辈子一个人就好，我不想有机会经历可能的争执和伤害。”
“胆小鬼。”莫一笑忍不住笑他。
“是啊，我很胆小。这毕竟是人生最大的挑战，而且不能倒带重来。电影拍扑了还可以东山再起，如果有了一个不幸的家庭，又要怎么办呢？即便分开，也会失去很大一部分再去爱人的能力。”那人又用下巴蹭了蹭莫一笑的头顶。
“在这方面我很缺乏勇气的，笑笑。”
他的手捉着莫一笑的手，有些用力，是一个几乎把青年捏痛的力度。
“所以如果我好不容易积攒起勇气，邀请你陪我度过之后的一生，成为那七千多万个家庭中不起眼的一个，你会忍心拒绝我吗？”
第169章
莫一笑倏然怔住，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城市里流转如幻境的灯火，一时间脑袋里面有一些空白。
很久，青年才低笑了一声。
“如果我说我忍心拒绝呢？”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说：“那我就当做没听见。”
莫一笑顿时哭笑不得。
“喂，这还带强买强卖的啊？”
“不是强买强卖，我只是想要让你做出最合适的选择。”那人的声音一本正经，手也从栏杆上抬起来，伸到莫一笑的面前。
两个人这时候的姿势是莫一笑扶着栏杆站着，而祁景言站在他身后，从后面近乎拥抱地揽着他。
这个时候，男人抬起手，宽大的手掌向上平平摊开在青年的眼前。
“……这是干嘛？”
回应他的是那只手轻轻地一抖，一下子握紧又张开。指间忽然就出现了一枚细小的纽扣，泛着金属的银色光泽。
一个小小的魔术，并不算多稀奇，但在这样整个世界、整个繁华之城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类伫立在天地之间的时刻，在微凉的夜风拂动、身后那个人的体温是唯一的温度的时刻，莫一笑觉得自己心口的跳跃都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垂落在男人的掌心，很快注意力就被这枚纽扣的样式所吸引：“这是机甲钮？你的‘逐鹿’？不，不是。”
还没等祁景言回答他就先自己摇了摇头：“逐鹿是青色的机甲钮。”
所以，并不是祁景言随身的那架机甲，那这是什么？
“问鼎。”
祁景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孩子气的邀功。
“我找到了当年军校的老师，托我爷爷的福，拜托他们帮我订制了一架和‘逐鹿’从外形到民用功能全都一模一样的机甲——不过cao作系统做了简化，很快就可以上手。”
“就叫‘问鼎’，和逐鹿一对，cao作系统彼此相连，相互拥有最高权限。”
祁景言左手抓住莫一笑的手，将之抬起来摆出掌心向上摊开的姿势，将右手拳心里的机甲钮放进青年的掌心。拳头一点点松开的时候就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那样，每一帧都被抻长然后由大脑和心脏记忆。
机甲对于每个当过军人的人来说，都有着太过特殊的意义。就如宝剑之于英雄，不说剑在人在，至少也是融入血液的存在。
莫一笑想起在去往绿野星的时候，这个人也是站在他的背后，将“逐鹿”的机甲钮捧到他的面前，还开玩笑说是“聘礼”……
青年的嘴角不自觉地爬上一丝柔软的笑意。而那男人又一次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毛。
“生日快乐，笑笑——”
“我想把整个星空都给你，然后陪你一起去看遍。”
男人附到他耳边这样说着，然后轻轻地亲了一口青年的耳尖。
“所以，和我正式地、彻底地在一起吧，组成一个家庭，成为这颗星球上的七千万分之一。”
“笑笑，好不好？”
——莫一笑觉得，这是他听到过的，最难以拒绝的请求了。
青年缓缓地握紧了手里的机甲钮。
“那么……好啊。”
莫一笑的心里涌动着一股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热流和渴望。上辈子，因为无法公之于众的x_ing向，他以为自己一生都与婚姻无缘了。
而这一辈子，仅仅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两年，回头看看却简直难以置信。他重新在他最爱的表演事业当中发光发热，而且，竟然如此迅速地选择了想要一生相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