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白了姐姐一眼:“谁说的?”
钱淑华:“那就买两斤!”
宋宇生骑着摩托车来到家属院旁边的副食商场,他刚把车停好,迎面走来小光奶奶。
小光奶奶:“宇生回来啦?”
宋宇生撩开头盔风挡:“是……买东西?”
小光奶奶:“换点酱油。”
宋宇生掏出五分钱jiāo给了存车大妈。
小光奶奶:“开到院儿里多好啊,放在这儿不是白jiāo钱吗?”
宋宇生笑了笑,没有搭茬儿,他扭头去解后座上捆着的一个镜框,那镜框用报纸包裹得严严实实。
江路正在家里,突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江路问:“谁呀?”
门外没人应答。少顷,敲门声再度响起。
江路放下手里的发套,有点恼火地说:“谁呀?”
敲门声还在有节奏地响着,江路起身打开了门——
一个十寸镜框映入眼帘,里面是画展上江路的照片。
江路脸上露出意外和惊喜的表情。
镜框后,露出了宋宇生的笑脸。
江路板着脸,“你特别会哄女人开心是吧?”
宋宇生厚着脸皮说:“能不能请我进屋喝杯咖啡?”
江路转身让宋宇生走了进来。
咖啡壶上的玻璃泡里沸腾着褐色的水泡。
宋宇生抱着镜框,坐在唯一的小沙发上,显得很是拘谨。
江路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刚刚洗过的两个咖啡杯,两把小不锈钢勺子。
江路看见了宋宇生怀中的镜框,有点酸酸地说:“还抱着gān吗?”
宋宇生话中有话地说:“我乐意。”
江路脸一红,“讨厌!”
江路一把夺过宋宇生手中的镜框,她欣赏着自己,然后在墙上寻找着最合适的位置。
楼下宋征端着装着包子的钢jīng锅走了过来,楼下的阳台上,小光奶奶正在收晾晒的衣服,“征征买这么多包子哪?爸爸回来啦?”
宋征说:“我爸礼拜天才来呢。”
小光奶奶:“这事你还瞒我,我在大门口见到他啦。”
宋征喜出望外地说:“真的?”她加快脚步进了楼dòng边走边喊,“爸——爸——”
戴着围裙的钱淑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打开门。门外是气喘吁吁的宋征。
宋征冲里面喊:“爸——”
钱淑华:“他来gān吗?饭票吃完了没钱买,来这儿蹭饭呀?”
宋征:“小光奶奶说看见他了。”钱淑华马上警觉,“什么时候看见的?”
宋征不吱声,其实是多了一个心眼。
钱淑华:“问你呢,小光奶奶什么时候看见你爸的?”
宋征:“她肯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呗。”
钱淑华匆匆解下围裙,“你跟弟弟先吃,姥姥马上就回来。”
宋征追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毛外套。
钱淑华:“小光奶奶说她看见你爸了。他的摩托车怎么没在啊?”
宋征一把拉住姥姥,不由分说往回拽:“那就是没回来呗。姥姥快进屋去,多冷啊!”
钱家客厅,钱淑华对着电话说:“……你就假装走错门儿了,把她那间屋的门给推开,看看我女婿在不在里头……”
躺在被窝里看书的宋征注意听着隔壁的声音。
她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穿衣服。
江路家里,江路正和宋宇生聊天,门被敲响了。
江路走出屋门,走过小小的拥挤不堪的门厅,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宋征,宋征有点紧张,“谢谢……请问我爸在您家吗?”
江路意外得没了反应。
宋宇生走出来。
宋征:“爸,你还不赶紧走?一会儿居委会的吴大妈要来。”
宋宇生愣了一会儿,悟到缘由,压抑着愤怒,“爱谁来谁来!”
宋征眼泪突然上来了,大声地说:“快走啊!”
江路赶紧把头盔递给他,推着他出门。
宋宇生和宋征摸着黑下楼。
身后,一道亮光照she过来——
江路拿着那个袖珍手电筒追了过来。
宋宇生:“你回去吧。”
江路:“太黑了,我把你们送到门口。”
宋征看了一眼江路。
江路:“宇生,你的围巾呢?”
宋宇生:“哟,忘了!算了,下次来拿吧。”
江路:“不行,骑摩托风多大呀。征征,要不你去帮你爸拿一下,喏,这是钥匙,这是小手电。”
宋征不说话地服从了,她打着手电筒回到楼上。
这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江路:“以后别来了。”
宋宇生:“你走了,我就不来了。”
江路突然地往宋宇生怀里一扎,宋宇生紧紧抱住了她。
宋征进了江路的小屋,使劲打量着,它的布置让她觉得又新鲜又怪异。
她看了一下铺得整洁漂亮的chuáng。
她看到小茶几上jīng致的咖啡壶和两杯几乎没喝过的咖啡。
宋征打着手电筒朝楼梯走来,忽然光亮中出现了紧紧搂抱在一起的宋宇生和江路,宋宇生正在捕捉江路的嘴唇!
宋征连忙关掉了手电筒。
江路尴尬地从宋宇生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宋征毫无表情地把钥匙和手电筒递给江路。
江路接过,尴尬地跑上楼去。
江路家突然响起敲门声,江路已经等在门口,一下子就把门给拉开,手里拿着一个织了一半的假发套。
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妇女,人们叫她吴大妈,见到那个发套,吓得往后一缩身。
吴大妈:“哟,小江啊,这是什么呀?吓我这一跳!”
江路:“自给自足,挣点儿外快呗。吴大妈有事儿吗?”
吴大妈:“朱红在吗?”
江路知道她的登门动机,不卑不亢地说:“请进来吧。小朱不常回来,住她父母家。”
吴大妈:“那我就不进去了,就是想跟她借一副毛线针。听说她织毛活儿织得特别好……”
江路:“您弄错了吧?小朱从来不织毛活儿。织毛活儿的是我。您就是来找我的吧?”
吴大妈马上改口说:“哟,都说是小朱爱织毛活儿!什么样的针都有……”
江路伶牙俐齿地说:“都是哪帮人呀?还瞎说了些什么?还说小朱那个同屋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晚上的往家里带男人。”
吴大妈:“哟,看你说的,谁会那么说呀……”
江路更是得理不饶人了,“那个男人啊刚刚走!就不能有个男客人吗?他没老婆我没丈夫,在一块儿聊聊,犯谁家的法了?”
吴大妈:“不早了,你歇着吧……”尴尬地退出去了。
江路追了出来,仍然像刚才那样,抢先了两步把灯打开。
江路得理不饶人地说:“我还告诉您了,我们不单单是孤男寡女,我们还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婚姻法公布了有三十多年了,谁都甭想阻止自由恋爱。您是gān部家属,该成人之美呀……最后一个台阶高一点儿啊,留神!”
吴大妈:“没人阻止自由恋爱。”
江路:“这还不是阻止?”
钱淑华的声音在下一层楼梯传出来:“我就阻止了,怎么着吧?”
钱淑华从一楼走上来:“够狂的啊!自由恋爱?说着不嫌恶心!都多大岁数了?”
江路:“您这么大岁数,我不跟您说。希望您以后不要搞秘密侦查,打小报告。”
吴大妈赶紧把钱淑华挡住,不由分说把她拉下楼梯。
江路的姐姐江沛抱着胳膊,看着刚进来的妹妹。江沛把书房内一个折叠chuáng打开,铺上褥子。
江路走了进来,“我自己来,你睡去吧。”
江沛抖开一条gān净的chuáng单,“你憋着一肚子话呢,你睡得着,我还睡不着呢!要是那么痛苦,我倒劝你嫁给他算了。看我老妹子心碎,老姐姐心里也酸得慌,你说是不是?”
江路:“我不是求你了吗?今晚咱什么也不说,让我睡一觉,明儿说不定什么都过去了。”
江路钻进被窝,靠坐在chuáng上,江沛把毛毯仔仔细细地盖在折叠chuáng的棉被上。
江沛:“说说吧,谁欺负你了,谁又让你委屈了?”
江路抬头看着姐姐,眼泪汪了起来。
江沛挨在妹妹身边坐下,“咱们爱谁就嫁给谁,行了吧?我明天就跟David挑明,让他赶紧回他的美国去……”
江路嘴里嘟囔道:“人家好不容易下决心了,你又来……”
江沛:“认命了?”
江路使劲点点头,泪花四溅。
江沛:“这就太好了!老姐就提前祝贺你了!”
江路说:“祝贺什么呀?”
江沛叹了口气说:“今天晚上,David请我跟你姐夫吃了顿饭。”
江路:“难怪电话没人接。”
江沛:“David让我转告你,他想这次就把手续给办了。”
江路一惊,“什么手续?”
江沛:“结婚呀!”
江路:“太快了吧?”
江沛:“咱还是趁热打铁吧,免得节外生枝。还认命吗?”
江路看了江沛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点点头。
隔天,江沛在宋宇生暗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我是江路的姐姐。”
宋宇生有些紧张,“您先坐,我到办公室给您泡杯茶?”
江沛:“不用,您请坐吧。我来就是想告诉您,江路要结婚了!”
宋宇生露出了惊奇的目光。
江沛:“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宋宇生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江沛拉开暗房的门走了出去。忽然,又返了回来,“您要是为江路好,请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这儿,行吗?”
宋宇生木木地点了点头。
江路、江沛、DavidChen坐在商场楼上餐厅一个安静的角落。DavidChen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往江路面前一推。
江沛面露得意,“打开呀!”江路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半克拉的钻戒。
DavidChen:“我昨天飞到香港去办事,就买了。戴上看看,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江路有点儿躲闪,“先别戴了。我这人丢三落四的,万一给丢了。”
DavidChen、江路、江沛坐在民政局一个办公室外面的椅子上等候。接待室的门开了。江路心里异常纷乱,仍挤出笑容,“我忘了一件事儿,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话音未落,江路已经跑到了楼梯口,DavidChen愕然地看了看江沛。
江路跑出大门,穿过马路,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跑过去忙手忙脚地拨号。
江沛追了过来,急不可耐地等在一边。
江路:“喂,麻烦您找一下宋宇生……”
江沛火了,“江路,你gān吗呢?昨天晚上不是都说好了吗?”
宋宇生的暗房里烟雾缭绕。外面传来门房老大爷的声音:“宋宇生,电话!老宋!”宋宇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大爷对着电话说:“老宋可能出去了,您过会儿再打吧。”
江路着急地说:“大爷,您受累去看看,他的摩托车在不在……我叫江路,我找他有急事。”
传达室大爷放下电话,走了出来。宋宇生的门被拉开了。大爷:“老宋,我这么喊你,你都听不见?有一个女的,叫江路,说有急事找你。”
宋宇生平静地说:“您告诉她我出差了!”
电话这头,江路失望地说:“大爷,等他回来,您别忘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民政局涉外婚姻办公室内,一个gān部在翻阅档案。gān部抬起头,看着DavidChen,“您这儿缺一份单身证明。”
DavidChen:“我不知道啊。”
gān部:“一般都得要一份证明,说明您在国外是单身。”gān部拿起江路的证明亮给DavidChen,“您看,她的单位不就给出了这份证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