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不多,钟杰知道林锐稍加掩饰也是为了不想引起太大的骚动,所以他更加不懂:林锐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不一会儿,林锐提着一包东西回来了。
「先前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家附近有个夜间超市。」
「你不用这么客气,做饭很麻烦又费时间。」钟杰皱眉说道,他不想接受林锐的好意。
「你吃的那些东西太没有营养了,对身体不好。」
「不用你来教训我吧?」
钟杰悻悻打断了林锐的话:这家伙,真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了。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我也没有吃晚饭。我可不像你,喜欢虐待自己!」林锐说完,直接走进厨房。
半个小时后,窝在书房里玩计算机游戏的钟杰就被香味勾到了饭厅。
林锐做的菜很简单,一盘凉拌青菜,一碟炒肉丝,一份虾仁滑蛋蒸豆腐,外加一碗鸭血粉丝汤。
「我开动了。」林锐没理愣在那里的钟杰,当先举了筷子。
「那我也尝尝,希望不要太难吃。」不甘林锐好像才是这间公寓主人的感觉,钟杰飞快坐到餐桌边,他觉得既然有这些东西,不吃也太浪费了。
这样一想,腹中更感饥饿,钟杰举起筷子挟了一些肉丝,然后不再说话,闷声不响的大口扒饭。
这样的菜岂止是不难吃?根本就是至上的美味!
钟杰很不愿意承认林锐还有这一手绝艺,但他管不了他的嘴。最后,他把鲜嫩的肉丝,入口即化的滑滑豆腐,还有清香的菜叶与咸香味醇的粉丝汤,全部都归为是他现在太饿才产生出、这些家常菜非常可口的错觉。
整整干掉了三大碗饭,将桌上的菜清扫得差不多,钟杰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
「把碗拿来,再喝一碗汤。」林锐尽量把把他的语声压得很低,但他这时下达的命令却让人不觉得反感。
钟杰有些失神,身不由己地递出碗,看见神情自若的林锐为他添了半碗汤。
这种感觉,怎么还挺好?
可恶,他怎么这样没有原则?居然被区区几碟小菜打败?和这个表里不一的林锐像真正的家人那样,坐在一块亲亲热热吃饭?
钟杰很快回过神,把目光从林锐脸上收回来,他略有些不快的大口喝着林锐递回来的汤,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
「你把碗洗了。」林锐说着,指示钟杰收拾碗筷。
「我从来不做家事。」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做饭,你洗碗,这样才公平。」
「你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
「不洗碗就把刚才吃的东西给我吐出来!」
「我没求你做饭。」
「我也没求你吃饭。」
钟杰觉得林锐把他当成了一个和长辈讨价还价的孩子一样看待,顿时黑了脸,但是吃了人家做的东西嘴软,最终这位从来没有做过家事的大少爷,还是破天荒的屈服在林锐凌厉目光的逼迫,走到厨房委委屈屈地洗碗。
他一面使劲刷,一面在心里想,就当是在搓林锐那身肉皮!
洗了一会儿,听着手下传来的清脆碗碟碰撞声音,钟杰心里禁不住一暖。
已经很久了,他没有吃到一餐热腾腾的饭菜,家里也没有响起此刻听到的这些声音。以前工作之后回到这里,他只能在喝了啤酒之后吞食难吃的方便面,然后玩着计算机入眠。
然而在这一秒,钟杰体会到他似乎真的有了一个家,也有了亲人。斜眼,看见站在身后那个似笑非笑打量他、顺便监督他把碗洗干净的林锐,钟杰感到无比郁闷——
为什么这种温暖的归属感,偏偏是林锐这种表里不一的虚伪家伙给他的呢?
洗碗之后,钟杰顺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他直觉吃了这顿饭就失去了什么原则,忿忿不平地拉开啤酒盖昂头喝了一大口,斜眼瞟见林锐此时走到阳台观赏夜景,心中突然一动。
飞快拿出一盒袋泡茶,从里面取出一袋泡好,钟杰倒了一些啤酒在里面。他不相信,林锐能一直在他面前演下去!这个办法一定能揭穿对方的谎言。
「没想到你做的菜还不错。」钟杰看着林锐走进来,忽然想到对方工作了一天,被他恶整了那么久,现在又为他做饭……
不管林锐抱着什么目的,钟杰欠下对方的人情,心里还是微微感到一丝歉意,他决定揭穿了林锐的真面目以后,看在这家伙为他做了一顿晚饭的分上,他也不会太为难对方。
「我在家做习惯了。」林锐从阳台上回到客厅,坐在钟杰身旁。
「难道你家里的事都是你做的么?」钟杰顺口问了一句。
「我妈不喜欢做家事,我爸很忙,所以一向是我负责家里的事。」林锐说到这里,好像有些失神,「我比较喜欢家里人接受我好意的感觉。」
「那是所谓的成就感吧?喏,你也累了,先喝口茶吧。」
钟杰不知道林锐想到了什么,他现在念念不忘的就是尽快证明身旁人正是那天和他打架、之前又与他拼酒的野小子。
好像想到什么心事的林锐点点头,他没有丝毫怀疑,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跟着准备放茶杯。
钟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到林锐似乎行动如常,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你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林锐原本打算静静休息一会儿,但钟杰灼灼的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有些被逗乐了。
「哈哈哈,怎么样?你还敢说你不能喝酒……」笑语未毕,钟杰脸上愉快又得意的表情僵硬了。
因为,他看到林锐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苍白,跟着对方手指一松,掌中的茶杯掉在了地面,人也直直向下栽去。
不及细想,钟杰反射性地伸手搂住了林锐。
低头看去,林锐紧闭眼睛,豆大的汗珠很快挂在他的额角,原本有着健康色泽的双唇刹那间变得灰白,而且身体不住颤抖,好像一片暴雨中萧瑟的叶子。
「喂?你怎么了?」钟杰大惊,他再一眼看到林锐的脖子上面,忽然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红斑,这些斑很快肿了起来;跟着,怀里的人还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状况,好像下一秒就会在他眼前气绝。
看着之前为他悉心做了一顿美味晚餐的林锐,此刻竟然这么虚弱的倒在他的怀里,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钟杰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非常不爽刚才体会到的感觉,钟杰连忙抱起突然病发的林锐冲向了轿车,他认为现在打电话叫救护车还不如直接送病人去最近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