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让他活得顺其自然,不给他施加压力,要让他每天过得自由自在,远离棍木奉教育。”程蔚识补充道,“像我父亲待我一样待他。”
“你父亲。”董呈记得曾经在黄董口中听过程蔚识父亲的事情,他循着记忆喃喃道,“你父亲是——”
说到“是”这个字时,他忽然将目光转到了程蔚识的脸上。
对方正瞪着他,神色严厉而愤怒。程蔚识盯着他正一张一合的嘴唇,已经握紧了拳头,仿佛董呈再继续多说一个字,就要扑上来打他一顿。
董呈当然被程蔚识这股气势汹汹的脸色吓得没敢再说下去。
毕竟当着对方的面将对方父亲这样的身份说出来,实在不太礼貌。
“那我先走了。”董呈准备拍拍屁股溜之大吉,“你看看手里的采访稿,一会儿郑期就过来交接刘忠霖的工作,他会来这里找你。”
“好。”程蔚识顿时收敛了身上的锋芒,像变了一个人,又变回了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拿起放在桌前的稿子,疑惑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现在越来越忙了?”
董呈笑笑:“你没发现吗?‘钟非’现在的名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火,现在恐怕已经无法用‘当红小生’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来形容他了。大家都为他在2015年里的蜕变感到高兴。所有人都看到了钟非的进步。”
对方的语气无比赞叹。无疑,这是对程蔚识莫大的肯定。
程蔚识眼看着对方就要迈出房门,便挥了挥手:“董老师再见。”
程蔚识正在一条一条地对采访稿,忽然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着屏幕——是鸢小昭打来的电话。
他握着手机犹豫半秒,最终滑向了拨通键。
鸢小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和往常那种温柔平缓的语调不同,这次她每说完一句话,便会加上一道微微扬起的尾音。
看来,嫁入豪门这件事,真的让她感到无比幸福。
她可以彻底地摆脱曾经的穷苦生活,进入上流社会,从此衣食无忧,不用担心未来的星途究竟是平坦还是坎坷。
她熬出头了。
鸢小昭说的是:“钟非!好久不见,我的助理说,她已经收到了你确认参加婚礼的消息啦。怎么样?进我的伴郎团如何?”
“……”程蔚识在心里思索应该如何委婉拒绝。
不过鸢小昭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见他许久没有出声,她便以为“钟非”是在想自己那几天的行程。像钟非这样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根本不可能清楚记得自己的每日行程。于是她贴心地说:“没关系,你想不起来行程也没关系,我已经让助理去和你的经纪人交涉了,如果那天你有空——”
“对不起。”程蔚识直接把话说开,“小昭,我不想在你的婚礼上当伴郎。”
他担忧董呈真的替他答应下来,到时候他就真的无法在豆豆和段可嘉面前装模作样地当个好人了。
“为什么?”鸢小昭在电话那头百思不得其解。
“钟非”用的是“不想”而不是“不能”,鸢小昭很少能在充满圆滑世故、缜密心思的娱乐圈里听见有人这样和她说话。
更何况她婚宴上的伴郎是在镜头前露脸曝光的绝佳良机,她的婚礼现在不知道正受到多少人瞩目,这样的机遇许多明星求都求不来,钟非竟然说“不想”。
“你知道吗?小昭。”程蔚识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的掌心一直在冒汗,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前几天,我去迪黛山了……”
他没有捅破最后一张窗户纸,只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之后,二人便全沉默了下来。
过了大约半分钟,鸢小昭说:“好。那我找别人吧。”
“嘟嘟嘟……”
未等程蔚识答复,她便迅速挂上了电话。
程蔚识愣了一愣。
自己这么不识好歹,鸢小昭多半是生气了。
这时门打开了,程蔚识朝来人看了一眼,是郑期。
“钟非先生。”郑期提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朝程蔚识深鞠一躬,“今后我就是您的助理了!”
程蔚识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一袋子零食,眼中的光线跳了一下:“这是送给我的?”
谁知郑期却后退一步:“当然不是,这是刚刚遇见我哥哥时他硬塞给我的,告诉我说当明星助理非常劳累,千万不能饿着自己,还说不能给您吃,一口也不能,要是给您吃就揍我。”
他哥哥郑艾是程蔚识的塑形师,经常让厨房备一些没盐没油没辣椒的营养餐让他吃。现在只要有人一在他面前提起郑艾,程蔚识就恨得牙痒痒。
只是没想到这个郑期比刘忠霖刚来那会儿还要实诚,一来就在言语中得罪明星上司,还直接出卖了自己的哥哥。两头不落好。
还好程蔚识心地善良,要不然非得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可。
晚上人物访谈结束,程蔚识回到家里,洗澡后,想给段可嘉发条“晚安”再睡。
程蔚识:今天过得怎么样?现在忙完了吗?
段可嘉回得迅速:还没有。[微笑]
程蔚识早已习惯了对方异常可怕的使用表情习惯。
他躲在被窝里,手机屏幕里的光线s_h_è 上了天花板,在黑夜里漫出白莹莹的一片光来。
他回:我找你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说刘忠霖升职去法务部了。
段可嘉:之前你们公司的人事部门就曾想让他过去,这一次法务部又找到了刘,他没有拒绝。
程蔚识:原来先生已经知道了。我还以为是刘忠霖的身份已经被人识破。
段可嘉:如果不出我的意料,他的身份应该早已被人识破。他现在过去是为了避嫌,等过段时间我就召他回来。
程蔚识:……
程蔚识:我睡了。晚安。
段可嘉:晚安。[微笑]
……
某日,风和日丽的迪黛山中,有一个漂亮女人牵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走在流淌的溪水边。
女人生得极美,在这片灿烂的阳光下,清风吹起了她的披肩黑发,趁得她皮肤愈加白皙光滑,竟有种仙子下凡的画面感。
最近有人和她说,许多明星都不及她美。
最重要的是,她本人也这么觉得。
稀松的泥土上留下了一大一小两排脚印。
男孩没有穿鞋,所以脚印留得更浅一些。
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开始落山了。
不一会儿,女人将男孩儿拉进一丛茂密Cao堆中央,拿出一支木奉木奉糖来,交到男孩手心里:“妈妈走了,好吗?”
男孩眼神怯怯,对着女人点了点头。
Cao丛比男孩的额头还要高出许多,几乎已经挡住了他向外眺望的视线。
“如果种不出糖果,就千万不要回来找我。我们家里不养废人。知道吗?”
“嗯。”小男孩说着,就开始蹲在地上挖起了土,嘴巴里断断续续重复着妈妈在家里和他传授过无数次的教诲,“种不出糖果的小孩儿就是废人,妈妈不需要废人做儿子;种不出糖果的小孩儿就是废人,妈妈不需要废人做儿子;种不出糖果……”
再抬头时,周围果然已经看不见其他人影了。
只有一堵又一堵茂盛的Cao墙。
周围寂静到只能听见流水声。
“妈妈!”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着急地喊出声来,连滚带爬地扒开Cao丛,喘着气跑了出去。
这里有山有水,有明媚的阳光和参天大树,有平常他在简陋出租屋里看不见的、美轮美奂的风景。
可是——
“妈妈!!哇……!妈妈!”
“妈妈!!”
一道尖利的声音,刺入鸢小昭的梦魇之中。
“啊!”鸢小昭满身是汗地从梦中惊坐而起,漂亮的容颜因为惊吓扭曲在了一起。
徐孟坡被身边人这声叫喊惊醒,随即也坐了起来,关切地抚了抚鸢小昭正在颤抖的背部:“小昭,怎么了?做噩梦了?”
怔了半响,鸢小昭僵着身体点头:“……嗯。”
“我去给你倒杯水。”徐孟坡打开床头灯,下了床,“明天举行婚礼,今晚好好休息。”
☆、第八十一章
早晨七点,程蔚识的手机闹钟准时“丁零零”地响起。
程蔚识想翻个身,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关掉,谁知还没伸手,那闹钟竟自己关上了。
身上也沉甸甸地喘不过气,好似横了一块巨石压在身上。
有人贴在他的后背,吻了吻他的后颈。
程蔚识原本正迷糊,这时突然惊醒,朝身上的男人推了一把,接着轱辘一转坐了起来。
“先、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此时段可嘉额发凌乱,迷迷糊糊的似是有些没睡醒的模样,睡衣的领口歪斜了半边——勉强显出了一丝和程蔚识是同龄人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