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李世民见得多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明明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这些人的反应竟是如此怪异,而且态度还这么统一,不用说,背地里肯定已经通过气了,这是要整幺蛾子呢。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这时候,有一个大臣拱手发言道。
“……”李世民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去,没跟他说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反正这家伙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就肯定要说,就看看他后面是打算说点什么吧,不过他也能猜到,今天这个事八成还得是冲那罗三郎去的。
“那罗三郎着实妖异。”那家伙张口就把罗用打成了非人类:“他一个十几岁的乡野少年,竟能造出这般精细的物什,诸位难道就不觉得怪异?”
“……”殿堂之中一阵窃窃私语,这些大臣里头什么反应的都有,但是在眼下这种敏感时刻,他们最好还是不要胡乱出头得好,不然平白得罪人不说,最后可能连自己也要被卷进去。
而郝建平这时候还有一些反应不过来,他原本满心热忱地进京来送打谷机,一腔的火热,这时候就像是当头被人给浇了一桶冷水。
“简直是无稽之谈。”说话的人是白二叔他老子,在朝为官这些人,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反应毕竟比较快。
“哼,谁人不知,你们白家与那罗三郎交情匪浅。”那边马上就有人大声说道。
“难道要把我们白家人也当妖怪烧了不成?”上阵父子兵,这时候白二叔的长兄也站出来说话了。
“我观那罗三郎分明是个有福源的,怎的就成了妖怪?”这时候也有其他人开始站队,朝堂之上,很少有人是单打独斗的,大多都有自己的派系阵营,见到自己这一方的人吃亏,自然就要挺身而出,要不然下次等你倒霉的时候,可是不会有人帮你。
“你看他又会大食人的算术法,又会写一些奇奇怪怪的字,分明就很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我看他根本就是那些番邦来的巫妖,不过是借了那罗三郎的躯壳。”
“先前不是已经让某某道长看过了。”
“道长毕竟是人不是仙,想必是道行不如那妖物高深。”
“你这分明就是空口白牙无中生有,简直无耻!”
“你才无耻!”
这战火一烧起来,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其中,好些原本是打算中立旁观的,弄到后面都不知不觉加入到这一场唇枪舌战之中,没办法,气氛太火热,一个不小心就被带动起来了。
别说,想弄死罗用的人还真不少,但是站出来维护他的人也挺多,毕竟连白家都被他们说成与罗三郎交情匪浅,这阵子他们不少人家中都有年轻人去西坡村学过算术,别到时候平白连他们一起也被扯了进去,就算是为了自己不吃亏,他们现在也得站出来维护罗三郎。
再说对于罗三郎教授他们算术之法这件事,很多人都是心怀感激的,平时不想与那些反对罗三郎的人为敌也就罢了,现在眼瞅着罗三郎就要被人污蔑成妖怪了,自然也不好再坐视不理。
殿堂之中吵得火热,倒是高座之上的皇帝陛下显得有些不温不火的。
李世民就坐那儿看着这些人打嘴仗,打完了就完了,他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更没有做什么总结,然后这一日的早朝就这么没头没脑地结束了。
皇帝不表态,大伙儿心里也是有些没底,尤其是先前那些跳得最厉害的。
而这件事既然已经开了头,就绝对不能轻易罢手,那罗棺材板儿也不是好惹的,这回要是不能一下就把他给弄死了,将来必定是后患无穷。
这其中跳得最厉害,态度最积极的,便属那吴御史了,横竖他先前就已经把罗用给得罪狠了,这回若是不能除了这个隐患,将来哪一天等他起来了,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之后的日子里,朝堂之上更是日日都不得消停。
这件事就算是在民间也有不少人知晓,还被一些商贾把消息带去了别处。
“长安城中有一些大官说罗三郎是妖怪,要把他抓起来打死。”
在通往离石县的那条官道上,这个消息也在悄然传播着。
这消息越传越远,越传越北,都还没进石州地界呢,好些地方就已经开始炸锅了。
什么!要把罗三郎抓去当妖怪打了?那怎么行!我们村的打谷机还没有分到手呢!
第153章 定音
这个年代的人大多信守诺言,也十分看重自己的名声,所以罗用说会给每个村子送一个打谷机,那他肯定就是要送的。
那些村子的人也正是相信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翘首以盼,满怀期待。
一台打谷机的制造成本是三贯钱左右,现如今在离石县这边,一个村子里每家每户凑一凑,勉强也是拿得出来,若是换了一些贫穷的村落,别说三贯钱,三百文都未必凑得出。
打谷机作为一个重要的农业生产工具,他们自己倾其所有也买不起,这时候罗用说不用钱送他们一个,这些村人自然是心情激动又十分期待。
而在罗用看来,相较于家财万贯,还是身负巨债更安全些,尤其是当他这个人不仅身负巨债,赚钱能力还杠杠滴。
所以他这一次不仅要把自己搞得倾家荡产,还要欠下一笔巨债,这笔债他可以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还清没有关系,但是小命若是丢了,那一切可就都完了。
眼下这时候,整个河东道也就三十万户左右,若说村庄,大大小小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两千个,这两千台打谷机,罗用欠得起,也给得起。
至于河东道以外的地方,罗用暂时还没有提及,既没有表示要送,也没有表示不送,他还要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罗用向来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早晚有一天会招来灾祸,他只是不知道,那些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又是以哪一种方式。
这一次说起来也算是走运,他这金钟罩铁布衫才刚刚套到身上,长安城那边的人就发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