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夷县也不是什么大城池,晚上虽也关城门,可那城墙又不高,还破败,又没有什么官差巡逻,翻一翻不就出去了。不过这种事也是只能做不能说,这要较起真来,翻越城墙可是犯法的,一个弄不好,就得被抓去服徭役。
主要还是眼下这世道好,没有什么战乱,若换了天下不太平形势紧张的时候,也没人敢这么干,一个弄不好被人当j-ian细给砍了,那砍了也是白砍。
这时候正是秋季,夜里又下了露水,夜风吹来也是带着些许寒意,天上的星光倒是不错,照得到处都挺亮,就是那树影之间影影绰绰的,着实有些吓人,行人们又怕遇着鬼怪,又怕遇着野兽。
“快些走快些走,你怎的越走越慢来?”在平夷县西面的一条土路上,一个小贩催促着说道。
“阿耶,我怕。”说话的是个男孩子,听声音,约莫还没过十五。
“莫怕,怕个甚,再走几步就到你外婆家。”年长的男子说道。
“咱就该听阿娘的话,叫上两个邻人一起来。”那小孩抖抖索索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声音都打着颤儿。
“叫人跑这一趟,你不得给他们些许好处?这大半夜的,平白欠下一份人情不说,待他们见我们卖梨子挣了钱,心中不知又要如何想。”那男子说道。
“若是遇着狼可怎的是好?”少年人嘴上这般说着,其实心里还是怕鬼多一些,在这样的地方,却是不敢说出来。
“咱们两个人,又是年轻力壮的,那些狼不敢上来。”那父亲脚下隐隐又加快了步子,一边又伸手去扯他儿子:“快些走吧,这天也凉了,在外头吹风久了怕是要着凉。”
“阿耶,你说那赵家人真的什么梨子都肯收?到时候可莫要挑挑拣拣才好。”他那儿子又有些担心起来,他们家里可没多少本钱,若是都买了梨子,又挣不回来,那他们一家人今年冬日可要怎么熬?
“那朔州赵家可不是那般不讲信义的人家,我先前在外边与人当脚夫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起过,那可是连Cao原上的胡人都肯与之结交的人家,素来最讲信誉……”
父子俩说着话,那个原本还有些害怕发抖的儿子,不知不觉也忘记了紧张,跟着他父亲的步伐,快步走在黑峻峻的土路上,不多时,果然到了他外祖母家所在的村子里。
这时候村子里的人早就睡熟了,两人进村以后,到处也是黑压压静悄悄的一片,只隐约听到几声犬吠。
父子俩推开一户人家的院门,走到院子里面,在一间低矮的土坯屋子前面停了下来,伸手拍了拍那一扇粗糙破败的木板门。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低沉又戒备的男人声音。
“是我啊,舅父。”那少年连忙说道。
“怎的这么晚过来,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屋里的人连忙出来开门。
“并未出事。”那小贩说话道:“今夜那朔州赵家的赵大郎带着几个随从来到城中,言是要收梨子,一文钱四个,要求也是不高,只要有妇人拳头大小便可,若是不如那般大的,他们也肯收,就是价钱低些。”
“他们可说了要买多少?”屋子里这时候又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言是有多少便要多少。”那少年人回道。
“可是当真?”
“应是不差,那赵家乃是商贾大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应是不会失信于人。”
“家里倒是没剩下多少梨子。”
“明日一早便都摘了吧。”
“我来摘,你回娘家一趟,把这事与你耶娘说了,叫他们赶紧挑梨子到城里去卖。”
“也不能只想着卖自家那点梨子,摘梨的事情交给老人小孩去做,我们明日再出去另收一些。”
“你打算收多少?”
“我把家里头的钱都带出来了。”
“……”
“兄嫂莫要踟蹰,你们若有地方收梨,也当另收一些,与我一同担到城里去卖。”
“那赵家人收这么多梨子做甚?”
“不知,那赵大郎并未说起。”
“……你看呢。”
“既是那赵家的赵大郎亲自前来,应是差不了。”
“既如此,我们便也去收些罢。”
“你们这个村子离城里近,届时收了梨子,便先放在你们这边。”
“不知那赵家人要在城中停留几日?”
“说是要收到今年梨子过季为止。”
“如此,此事便大有可为。”
“正是!”
……
也就是一个晚上的工夫,便有商贾小贩从城外收了不少梨子到城里来卖。
那赵家人果然也像他们先前承诺的那般,只要能有妇人拳头大小的梨子,他们便都肯收,四个梨子给一文钱,十分地爽快,若是遇着好梨,他们还肯多给一些。
还有村人挑了一些小儿拳头大小的梨子过来,原本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没想到他们竟然也肯收,一文钱十五个,全要了。
那村人兴奋不已,将卖梨得来的十几文钱揣到怀中,挑着两个空箩筐,回头就往自家村子里奔。
他们那梨子都是野生的,从前也就是给村里的小孩解解馋,若是摘了挑到外头去卖,一担梨子也卖不到两三文的,经常也就是能跟那些村子里没有梨树吃不起梨子的村人换一些豆子几捧粟米而已。
如今这一担梨子竟能卖得了十多文钱,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又是什么。只可惜他们村子附近的野生梨子也不是很多,这时候若是全摘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个四五担,那也不少钱了,对他们村来说,这大几十文钱,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