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他在,罗用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一个不小心若是进了黑店,就算不被人给做成了人肉包子,身上的一应财物怕也要被人给剥个干净,黑店在这个闭塞的年代并不算什么稀罕物。
“前方乃是吴大郎家宅,今晚不若便在这里歇宿吧。”这一日下午,将近黄昏的时候,滕超指了指道路前方不远处的一个Cao棚小院,对罗用说道。
“这里?”罗用有些疑惑,从前他们投宿,都是选的驿站旁边的客舍,相对来说安全也更有保障,不像眼下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那吴大郎乃是我家郎君旧识。”滕超对罗用解释道:“前几年,我家郎君从京中到石州赴任的时候,应遇着下雨天,马车陷在道旁,我沿着官道一路寻人帮忙,最后就寻到了这吴大郎家中,他夫妻二人俱是和善热心的人,后来我家郎君每每经过这里,都要在他家歇宿。”
“原是如此。”既然是靠得住的,罗用也就放心了。
在看看前方不远处那个小院,将客舍开在这种地方,一般人也不敢轻易进去投宿的,生意怕是不怎么样,郝刺史因为先前受过他家恩惠,于是每每经过这里便在他家投宿,应也有帮扶之意。
不多时,马车行到院前,罗用刚下车,就看到有两个小娃娃笑嘻嘻地从院子里跑出来:“郎君可是要饮水?”
他们这客舍位置不好,过往的行人商贾在这里投宿的并不多,倒是经常有人跟他们讨水喝,喝完了水,大方些的也会留下一两文钱,若是遇着小气的或者是手头拮据的,那就不给钱了,只是道过一声谢便罢。
在这两个小娃娃身后,跟着又出来了一个个头略矮的妇人,她笑着对滕超说道:“竟是滕二郎来了,敢问这位郎君是?”
“这位乃是我家郎君友人。”滕超说道。这一路上,罗用并不对人说起自己的身份,这时候面对这吴大郎婆姨的时候,滕超自然也就略过了。
“这大热的天,想必是累坏了,赶紧进院子歇歇吧。”吴大郎婆姨说着将他两人往院中招呼。
罗用走进院中,只见不大不小的一个院子,三五间屋子,还有满院子的娃子,怎么看,也就是个寻常农舍。
“大郎可是下地去了?”滕超牵着马车进了院子,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吴大郎,于是便问了一句。
“哪里还有什么田地。”妇人面上暗了暗,言道:“他今日是给人帮工去了。”
“怎的就没了田地?年前不还好好的?”滕超吃惊。
“唉……”那妇人让家里大一点的孩子搬来胡凳,又给罗用和滕超各自舀来一碗清水,这才与他们说起了那田地的事情。
原来先前他们耕作的田地乃是无主之地,早先因为没人管,种着也就种着了。
也就两个多月以前,有人在这附近跑马狩猎,把他们家地里的庄稼给踩了,他们两口子与人理论,结果却被对方给揪住了私自开荒的小辫儿,最后非但没有得到任何赔偿,就连原本种着的田地,也不许他们继续种了。
这客舍的生意也不好,于是那吴大郎便只好出去给人做工,好歹挣些钱粮回来,养活家中妻儿。
“竟还有这种事。”滕超听完,也是叹气连连,这个世道就是如此,那无主的田地宁愿荒着,也不肯给他们这些没田没地的人耕作,那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纵马踩了,那也是白踩。
这滕超跟随郝刺史多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了,知道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根本毫无办法,只是心中难免憋闷。
“倒是没让你们把这院子给拆了。”罗用这时候来了一句。
“!”滕超听闻此言,面上顿时一僵,罗三郎这话实在是……难道还要把这院子也拆了才肯罢休?
那妇人倒是好脾气,强笑着回答说:“县令心善,私下将这地方许与我家居住。”
罗用听了,点点头,说道:“这倒也不错。”
那县令心不心善不好说,想来他也是怕这件事闹将起来不好收场。
纵马狩猎踩踏庄稼,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朝中那些御史上纲上线给参上一本,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着倒霉,他们这里距离长安城,可也不算太远。
“既如此,便也只能作罢了。”滕超也这么说。
只要不是被逼上绝路,谁人又会蠢到拿j-i蛋去碰石头,这间客舍保住了,吴大郎一家,好歹还算是有条活路。
妇人坐了片刻,便起身给他们准备饭食去了,不多久,
那吴大郎也下工回来,手里提着一串猪下水,仔细看,有一大截猪大肠,还有一个猪耳朵。
吴大郎与滕超罗用二人打过招呼,笑着对他们说道:“今日东家杀猪,便将这些与我作为工钱,今晚倒是能给二位加个菜。”
罗用看了看他手里的猪耳朵和猪大肠,又看了看院子外头那条官道,对吴大郎言道:“我听人说,这些下水猪杂,若是做成卤菜,滋味很是不错。”
“那卤菜要如何做?”那吴大郎问道。
这个卤菜要怎么做,用口头上说,实在也很难说得清楚,罗用干脆从车上拿了些调料下来,反客为主,在这吴家院子做起了卤菜。
罗用先前就研究过卤菜的做法,这一次去长安,在东西二市逛了二三日,买的最多的,就是八角花椒这些香辛料了。
这道菜他本来是想在许家客舍推出的,毕竟这年头养猪的人越来越多,猪油那么贵,猪肉也不算便宜,相对的,下水的价钱就要便宜很多。
这时候见这吴大郎一家也挺不容易,家里头又有这么多娃娃要养,干脆就教给他得了,这吴家的客舍就在官道之上,与他打好关系,将来对罗用应也是会有一些帮助。
香辛料是从长安城买来的,酱油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滕超对他的那些物什也不甚清楚,这时候根本也没多想,一般人也不会往那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