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趁着歪头的功夫打量过司徒莺语几眼,意外地发现她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只要不是有心人仔细观察,倒也不太能发现她如今心神不宁的状态。
虽然两个人原先不怎么熟,但物业类聚人以群分,从表里如一、从未改变的小伙伴身上,宁卿就能回忆或者说是推测出以前的司徒莺语是什么样的智商水平。
宁卿有些感慨,大约独自在外闯荡的确是非常能历练人,才能让这个智商欠费的人旧识攒下点余额。
有的没的稍微想了想,回过神的宁卿暂且放下大部分心思,集中精力听起讲座,只偶尔注意一下司徒莺语,一堂课下来都没有落下什么。
不同于宁卿的风轻云淡,司徒莺语整个人就紧张得多,全程如坐针毡,全靠理智拉着才没能发疯。
本来这就是她第一次到闻道阁听讲,再加上满腹心事,时时刻刻都恨不得能马上冲到宁卿身前问一问,这堂让宁卿受益良多的讲座,对她来说不过是煎熬。
心里跟浇了滚油一样,司徒莺语强忍到讲座结束、师叔离开,才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什么都顾不上地冲到了宁卿身前,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宁卿看着这样面露疯狂之色的司徒莺语,心知不好,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阻止她。不过对方的情绪实在太糟糕,濒临崩溃,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他说什么,对方恐怕也听不进去。
心念电转间,宁卿微微皱起眉,假装强忍怒气道:“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司徒莺语话未出口,就被宁卿的责问堵了回去,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一时间面上呆呆的,下意识喃喃道:“卿卿?”
“别这么叫我。”宁卿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一些,几乎一字一句道,“你是想来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的是吧?那还真是抱歉了,我现在日子过得非常不错,可让你失望了。”
司徒莺语完全搞不清状况,但是听到宁卿说这样的诛心之言,还以为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说不定就和她有关,才让宁卿这样愤怒,立刻着急忙慌地试图解释道:“不是的,卿卿!我如何会有这般心思?我向来是希望你好的!”
话到这里,司徒莺语却哽住了,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甚至无法理解宁卿的责问从何而来,也就无从辩驳。
因为闹不清楚宁卿的剧本,司徒莺语现在的表现完全是出于本能,因而真实极了,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再说司徒莺语本来长得也不错,焦急之下,面色泛红、眼含水光,竟意外给人一种色若春花、身似弱柳的感觉,非常能够引起异x_ing的怜惜。
宁卿心中暗道成了,面上慢慢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环顾周围竖着耳朵等八卦的众人,顿了顿才道:“……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司徒莺语一见宁卿愿意听她解释,立刻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宁卿,当然宁卿心中暗叹不已。
说好的智商有了余额呢?原来只是个假象吗?
不过这样也好,偶尔闹这么一出也算是有奇效。宁卿看了司徒莺语一眼,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示意她和自己走。司徒莺语见状,连忙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在宁卿身后向宁卿的洞府走去。
宁卿算是知道司徒莺语的智商和他其他的小伙伴差不多,于是回到洞府后,借着给对方倒茶的功夫把阵法启动,然后就坐在司徒莺语的对面,一点点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了。
司徒莺语听得有些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几乎是惊恐地问道:“卿卿你是说,竟还有人监视我?”
发现对方还是没有听懂的宁卿捏了捏额角,觉得有点丧气,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又解释了一遍:“不,我不能确定。你先冷静一下,我的意思是看你那么紧张,还以为有人在监视你,所以保险起见才演了那么一出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
强迫自己又听了一遍解释,司徒莺语松了一口气,觉得宁卿的顾虑也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有些感激道:“卿卿所虑有理,行事也比我周全,这次多亏卿卿了。”
宁卿没把这话放在心里,随口推辞了几句,可司徒莺语认死理,一定要感谢他。
两个人来来回回几次,最后宁卿先败下阵来,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接受了对方的感谢,然后才说起正事来。
“卿卿也知,以我的身份天赋,未经过小比怕是并无机会进入内门的。”司徒莺语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疑惑,旋即就被恐惧取代,身体微微颤抖道,“可前几日,忽然有内务堂的师兄找上我,言称内门和合期寇师叔寇泰宁与了我一个保举名额。”
“我先前并不识得这位寇师叔,最初还以为是找错人了,可经过确认,发现并非如此。在询问过熟识者是否为我引荐过寇师叔后,我察觉事有蹊跷,试图以未和寇师叔相识为由拒绝此事,然而内务堂的师兄并不相信我。”
司徒莺语的眼眶又一次红了:“内务堂的师兄言称保举之事已经上报,事情已成定局,竟就如此将我带入了内门。”
“我还记得那位师兄的眼神!”司徒莺语霍然抬头,整个人都有点疯狂的样子,“他的神态十分轻蔑暧昧,似乎在看一个自甘堕落的蠢货。我甚至还听到他和别人说起,如我这般不知自尊自爱的女修,早早交出元y-in,能得到的好处怕也少的可怜。”
“他还说,不知我有何等功夫,竟能引得不近女色的寇师叔打破规矩,将我保举入内门。”
司徒莺语忍不住泣道:“但我没有!卿卿你要信我,我没有!即使阿源已经不在,我也……”
大约是触动了心底最伤心的那根弦,司徒莺语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宁卿望着对面哭成泪人的司徒莺语,毫不意外她对邵源的别样感情。
少女情怀总是诗,就算是宁卿,目光也不由自主温和下来。
起码在这一刻,他是愿意相信司徒莺语所说的话的——既是邵源已经不在人世,她也不会就这样背叛自己的感情。
第93章
其实自上次见过司徒莺语之后,宁卿就对她和邵源之间的感情有所猜想了。
宁卿心还算比较细,从司徒莺语上次的叙述中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毕竟讲道理,如果一对男女只是朋友的话,女方恐怕不会因为对方有了心上人和朋友疏离,就做出放手一搏挽回这样的举动吧?
就算关系再好,如果心里没有那种想法,司徒莺语也该知道以邵源的观点,以后必定是会寻找一个道侣的。反正早早找晚找都是要找,事情不可避免要发生,早点习惯不是更理智的做法么。
宁卿并不意外,只是司徒莺语哭得太过伤心,看到旧识这般,他也是有了一点不忍,将一块手帕递给司徒莺语,宁卿示意对方擦擦眼泪,见对方情绪平静了一些,才温和问道:“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你来我这里是想让我帮你摆脱寇泰宁师叔?”
司徒莺语咬着唇,有些不解道:“卿卿也知我乃是几日前进入内门的,这几日我也不是光顾着惶恐害怕,少不得也要打探打探消息。”
好歹是在外面呆过两年,司徒莺语比想象中的要坚强一些。
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寇泰宁,甚至在这次以前,连他的名字听都没听说过,于是进入内门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这位师叔的来头。虽然她在内门没有任何根基,可架不住她足够执着,一些不算隐秘的消息,她倒还真都打探到了。
如果消息属实的话,那么这位寇泰宁寇师叔,来历应该比较平凡。他和一般弟子一样,是在御虚宗大开山门收徒的时候通过正规渠道拜入门内的,不过因为天赋一般,所以最开始进入的是外门。
后来寇泰宁三十多岁进入内门,走的也是正规程序。也就是说,他也是经过了小比,夺得了前十名,才按照规矩进入内门的。
经历简直中规中距的乏善可陈。
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平凡的过去,司徒莺语才对寇泰宁的反常越发没底,才打听得更加细致。
大抵是由于出身于中洲偏僻的小山村,寇泰宁在御虚宗可谓毫无根基,能够进入内门、甚至能够在宗门内扬名,主要都归功于他对修炼的狂热。
同样的,作为一个合格的修炼狂,寇泰宁非常宅,不善交际、不理俗事,每天的日常就是修炼、修炼、再修炼。
这样宅到天怒人怨的人,理所当然地非常少与他人交往,司徒莺语打听了好几天,才发现寇泰宁在宗门混了这些年都可以说是独来独往,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知交好友,大多人仅仅是一面之缘。
当然,满心只有修炼的寇泰宁,不止没有朋友,还没有绯闻。
换句话说,处对象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还不如当个单身狗来的自在,因此他不近女色、不近男色的名声也和他修炼狂的名声一样响亮。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这样的时候,突然出手管了司徒莺语的闲事,真是让人没法不多想。
“无论寇师叔的过去如何,如今也终究是成为了我等的师叔。”司徒莺语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中带着怅然,“我的姿色如何,我心中自然有数,远不到和合期师叔舍了保举名额来讨好的地步,故而寇师叔的行为在我看来,很是不一般。”
宁卿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右手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是突然转x_ing了。就算前面的清心寡欲是他假装的,他都装了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就随便露出马脚吧。”
司徒莺语默默点头,顿了顿才道:“正是如此。我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希望卿卿你帮我一帮。我原也知道你与叶真人是极好的,不知你可否帮我问上一问?”
“你倒是挺有眼光的。”宁卿斜睨了司徒莺语一眼,似笑非笑道,“可以,既然你都这样求上门了,我没道理不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