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奔驰小跑停靠在市医院外的车位上,坐在车里的人靠在红色的椅背上闭着眼睛好似在养神,她的胸廓微微起伏,呼吸轻轻的,车内温度开的很高,和外面零下的天气形成了良好的反差,即便这样,车内的人还是觉得冷的浑身发抖,她闭着眼摸索着空调开关把温度又调高了些之后又想起了什么似得睁开眼把自己的手包从副驾驶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梳妆镜,看着圆圆的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苦笑着为自己简单的化了稍微浓一点的妆。等到大功告成,她才又在抽屉里找出那盒被她遗弃在车里好久的女士香烟抽了一根点燃,这一次她没有看着它燃尽,而是放在刚刚涂了口红的唇上深深的吸了几口进肺里,然后慢慢的吐出一串白烟。
“静晚,”她拿了电话熟练的输入一串数字后接通,听了话筒里柔柔的有些黯哑磁性的女声,因为上了妆所以白里透红的脸终于扬起了一抹好看的笑“快下班了么?要我去接你么?”
彼时的谢静晚正整理着自己的办公桌,准备收拾好包包回家,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不慌不忙的把东西往包里装“沐沐,今晚我回家,我妈今天来公司叫我回家吃饭。”
“哦,好。”沐挽歌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食指和中指夹了唇上的烟蒂,放下车窗扔了出去,有些烦躁的又抽了一只点燃“那你开车注意些,回家给我发个信息。”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清晰的传入谢静晚的耳朵,她拿手取下手机,疑惑的问“怎么好像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你在抽烟么?”沐挽歌抽烟谢静晚是知道的,但是她不常抽,读书那会儿见过她抽过一两次,每次都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谢静晚对她抽烟这件事都有比较敏感的反应。
沐挽歌愣了愣,笑着把唇边的烟拿下来,对着话筒说“没有,只是在车里看到了打火机,给你打电话也没事就掰开玩玩。”也没等那边人反应,沐挽歌接着说“静晚,回去了把消炎药吃了吧,嗓子声音哑哑的。”
“好。”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包,谢静晚在办公室的衣架上取了自己的风衣勾在手上。“知道了。”谢静晚回答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羞赧,原本那天她是有些发烧了,结果夜里那几次疯狂的床上运动让她出了一身大汗,加上热时揭了被子她才又扁桃体发炎了,嗓子从早上醒来开始就是哑的,想起那天晚上的疯狂,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手机挂断后被沐挽歌丢在了车前台上,打开车窗把车里的烟味散出去,她转头看了看医院的门诊大楼,又低头看了自己军绿色的风衣外套里藏着的灰色毛衣袖口,那里有一团干涸了的褐色印记,拇指在印记上摸了摸,感受到不同于其他部位布料的粗糙感,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沉寂起来,回国半年,沐挽歌第二次进医院,只是这一次,是她自己一个人来,没有人陪伴。“沐小姐,我建议你立即住院治疗,你体内的癌细胞正在迅速的扩散,今天你吐血的原因就是因为在你胃内癌变病灶肆虐之后侵袭了你胃内血管导致了慢性出血。如果你继续这样坚持不住院不治疗,后果不堪设想。”年迈的老教授看了沐挽歌入院后吞了造影剂拍下的片子,说的语重心长。沐挽歌叹了一口气,摇起车窗,如果医生说的没错,只能倒数着过日子的自己,又哪里还有时间来接受那么残酷的治疗?她摸了摸在打了止痛针之后不再阵阵疼痛的上腹部,想起今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一幕:
今天午休时间她觉得胃里有些不同于往常的灼热的疼痛,她从抽屉里取了两颗止痛片合着办公桌上的水吞下后俯着身子在桌上趴了一会儿觉得情况丝毫没有缓解。为了下午有体力,她还是叫秘书帮她买了一份外卖。揭开饭盒的时候她觉得今天的外卖更加油腻腻的,沐挽歌勉强忍着胃里的疼痛不适吃了两口,夹第三口菜的筷子还没送到嘴边的时候终于强烈的呃逆感冲破了她的本能防备,她飞快的冲进自己办公室附带的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的那一瞬间她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去,雪白的洗手池上除了刚刚吃的那两口菜,剩下的便是满池的红。
她把手撑在洗手池上,等着胃里翻涌的疼痛像往常那样缓解下去,可是这一次那两颗止痛药却丝毫没有起着作用,她用双手掬起一捧水漱了漱口之后把洗手池里的血冲干净,靠着墙缓捂着上腹部蹲在洗手池旁边,试图用这种强力的压迫来止住一次比一次猛烈的疼痛,最后却没能来得及捂住嘴把从胃里翻涌出来的腥甜堵住,一大口鲜红的血从她嘴里喷射而出,血在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下被吐在洗手间的地砖和她的毛衣袖口上。胃里翻滚的剧痛让沐挽歌险些晕了过去,她没有办法去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只能任由它不受控制的滑坐在冰凉的地砖上。直到后来终于缓解了些,她才自己撑着身体一路晃晃悠悠的开了车来医院自己给自己挂了个急诊,输了止血药喝了加了止血药的冰盐水并在医生护士的强烈反对下强行离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经历了些事情,忽然让我感觉到什么叫人情冷暖。。。我觉得我自己可能是幸运的,但是,也可能是最不幸的,对不起各位看官这两天没有更新,不管几个人在看,我保证了这篇文会尽量日更完结。快到年底了,会有很多事要忙,加油。
☆、第31章
咖啡馆的后厨里,老板娘斜着身子抱胸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侧对着自己手上不停和面、加水、打蛋汁的女人,她带着高高的厨师帽把酒红色的长发束缚在帽檐里,围裙系带系在纤细的腰际,从侧面看过去她耳际的那一缕红色的耳发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诱人,岁月没有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本该有的痕迹,反倒让她在岁月洗礼中变得更加有成熟女人的魅力了“其实你不用每天来。”
“嗯。”女人嘴里简单的做着回答,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她把打好的面粉浆液调好比例倒入烘焙模型中,带着手套把托盘放进烤箱调好温度和时间“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我给你打工好了。”脱下手上的手套,女人转身,修长细致的身体正面带着的围裙上有几团白色的面粉渍“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好意思,那么你可以付给我工资。”
老板娘嘟了嘟嘴站直了身,右手食指不自觉的戳了戳自己脸上的小酒窝“可是,貌似这个咖啡馆本身就是你的。你才是真的老板。”
“翁雪。”夏言欢严肃的打断她的话“这是你的咖啡馆,你是我嫂子,我只是在帮我大哥做他该做的事情。”
“...好。”面对夏言欢忽如其来的严肃,翁雪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讪讪的看着夏言欢绝美的脸,觉得自己掌心沁出了汗,飞快的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说“我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事。”然后便转身迅速的走了出去。
夏言欢站在原地看着翁雪消失的方向,心里估摸着自己又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刺激到她了,可是她却不觉得后悔,夏墨轩死了,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她都认了,翁雪,自然万万不能再活在她自己设计的罪孽的世界里。
往外走了几步停在翁雪之前站的门口,夏言欢稍稍探着头看了看外面,这里重新装修过,露天的部分被翁雪精心设计了玻璃露台,整个天台被厚厚的玻璃罩起来像个小温室,原本的凉椅木桌换成了暖暖的布艺沙发显得闲适而温暖,没有放桌椅的地方都摆着各种卡通形象和盆栽挂饰,前几天下了雪,咖啡馆发出去的新传单意料之中的吸引来了很多年轻人光顾,每天生意好的不得了,总是到了深夜还有人霸着不走。
夏言欢看了看坐在柜台上发呆的翁雪,昨天开始她便总是一坐下就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服务员拿了一桌的单来结账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听到,回过神来还愣愣的问人家怎么了。夏言欢站在门口捂着嘴噗嗤的笑,等到翁雪听到动静转过脸来茫然的看向她,她迅速的转身走进厨房,正好烤箱时间到了传出来一阵音乐声,她戴了手套打开端出来刚刚做的那一盘小甜点曲奇,可爱萌萌的笑脸在每一个小点上绽放开来看的夏言欢有些愣了,当初那个VIP甜点打折服务其实是有选其他高级面点师来做甜品的,她从翁雪嘴里知道沐挽歌总是来这里,便自己偶尔来做些西点,只是自从这里重整过后,她来的次数多了起来,但是她亲手做的面点纷纷进了来这里喝咖啡的客人的肚子,沐挽歌却再也没来过,想来最近她应该很忙。
忙着JW转战地产的工作,也忙着,和谢静晚逍遥快活的过着美好的二人世界吧。
把托盘里的曲奇挨个儿拣出来装盘,夏言欢越发的伤感起来,沐挽歌喜欢吃甜食,曲奇是她的最爱,在美国的那段时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夏言欢愣是为了她学了整整一年,自生聪慧加上有爱的动力她终于可以做出各方食客都买账的甜点,只是她却很少再有机会亲自做给沐挽歌。她记得醉酒的那天晚上,她拉着沐挽歌的手请求她多陪自己说一下话,如果说沐挽歌没带丝毫犹豫的就走开让她绝望,那么后来她听得清清楚楚主卧隔壁的客房里传来的压抑着的声声欢爱的低吟便让她绝望到了迷茫。
沐挽歌的身体不好,她是心脏有些问题,那时候和自己在一起总是克制多过于激情,而如今,她的身体素质大不如从前,那一夜的笙歌只能证明她对谢静晚的爱已入骨髓,自己,只不过是她曾经想要用来指引方向走出泥潭的线,当她发现这条线再怎么坚韧也不可能带着自己走出去之后,她便想也不想的放弃了自己。
那一夜夏言欢都没有睡,睁着眼睛听着隔壁女欢女爱的声音,后来她自己站在沐挽歌的房间的落地窗前,看了一夜的雪,看着雪花从开始的夹着小雨滴到后来的一片一片清楚的分开来落在马路对面的单元楼的雨棚上也落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她就那么看着,一片片的雪花落在寂静的夜里,更落在自己犹如冰窖的心里。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听见谢静晚轻呼了一声便再也没了音苦笑着想这场激烈的爱人间的搏斗总算告一段落,而自己,也该走了。她很快的拉好窗帘,穿好被沐挽歌脱下后放在床头的外套,动了动站久了有些酸麻的腿套好了自己的靴子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出去却在门口瞥到了没有关好的客房门微微敞开后不自主的停住脚视线落在那张不算小的席梦思上,她看见沐挽歌背对着自己这一边缩在被窝里头还往被窝里点了点,谢静晚则看不见踪迹,大约是缩在沐挽歌怀里的。夏言欢觉得自己的眼旁的肌肉一下又一下的狠狠的收缩带动着自己的眼睛不停的眨动之后便有滚烫的泪落下来,整整一夜,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才哭出来。她飞快的转身也不管是不是那对恋人是否会听到自己仓皇逃离的声音,那一刻,她只想要离开那里,再也不要回来。
所有的曲奇被她摆好之后夏言欢无所事事的看着盘子里对着自己微笑的脸却觉得心下无限悲哀,即便沐挽歌已经做到那一步,为了谢静晚她已经做不到为其他任何人考虑丝毫,自己依然出现在这咖啡厅,依然每天无一次例外的烘焙着沐挽歌最喜欢的那一份曲奇饼干,又是为了什么?等待么?可是这六年,是块冰,也该被她捂化了沐挽歌却依然不是她的,那她还等什么?
“我回去了。”
“这么早?”翁雪刚刚结好了一笔账,正准备以端甜品为理由进厨房看看夏言欢在干什么,却在门口和她碰个满怀。她抓住夏言欢的手腕稳了稳身形。
夏言欢扶着翁雪站稳后一边把手举到头顶去取厨师帽,一边往外走“嗯,走了,之后的甜点,你还是找之前那个面点师傅来做。以后我会很少来了。”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寂寥。
翁雪追上去,不由的跟着她走到换衣间看着夏言欢在自己面前脱掉围裙和厨师的白色工作服,细细的水蛇腰在冬天穿了毛衣之后依然不足一握的样子“为什么?”她眨了眨眼,心里酸酸的,不来了么?“沐挽歌可能随时会来。”说罢打开更衣室小小的窗户指了指JW的大楼。
打开柜子取了自己的外套,夏言欢拿梳子胡乱的梳理了一下自己酒红色的卷发,关上箱门之前看了一眼门上镜子里的自己,鼻息间重重呼了一次气“翁雪,我三十二岁了,我等不到也不想等了。沐挽歌这辈子,再与我没有任何感情纠葛。”拿了自己的包掏出口红在唇上抹了抹又抿了抿唇发出“啵”的一声。
“那么,你决定接受别人了么?”翁雪仰着头,她比夏言欢要矮一截再加上夏言欢刚刚换了高跟的皮靴,她不得不仰视她。
夏言欢低着头看着她带了些红润的脸微微有些不安的嘟起来,右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指尖动了动,却只是盖好了口红盖子,她弯着腰倾身过去,脸正正的从上压迫性的看着因为自己的靠近不由自主的往后移的文学脸上笑的邪魅“翁雪,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要我帮你介绍么?”面前的人一瞬间就红了眼,让夏言欢有些措手不及,她瞥了瞥嘴暗骂自己没事找事,不自然的拍了拍手又咳嗽了两声清理了嗓子,她站直身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那个嘴唇咬的紧紧的却还是有轻微颤动的女人捏了捏拳,强迫自己用轻松的语气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不过先说好,夏墨轩那样的,这世界上我可再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