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人耳目今夜翻了淑妃的牌子,但终究不是心里惦记着的那个。南玖披衣起身,走出门去,王宝候在门外,仍旧是
低眉顺目的样子。南玖望了望月到中天,轻声问:“安顿好了?”
王宝知道他问的是谁,回道:“回主子话,都妥当了。”
“他说什么了?”
“花大人他说,谢万岁爷恩典。”
“再没了?”
“回爷话,没了。”
南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去看看吧。”
王宝愣了一下,问:“爷说……去苦竹院?”
南玖神色不耐,伸手叫王宝替他更衣。王宝一切伺候停当,南玖丢下一句“莫要惊动别人”,迈开步子,方向正是苦竹
院。
苦竹院还亮着灯。
王宝打着灯笼,一路上闲人退散,竟然没一个人知道是皇帝亲临。南玖一直走到苦竹院花清浅卧房门口,听见他的说话
声,提了一路的心才放下些,转头对王宝使了个眼色,王宝吹熄灯笼,眼观鼻鼻观心,做个木头人。
花清浅还没有睡,正低声对小葡萄说话。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与平日的温煦全然不同,间或咳嗽两声,竟像是病了
。再仔细听了两句,果然是有些病了。
“把这个扔进去烧了吧。”他又咳了两声,小葡萄从屋子中央跑过来,似乎是倒了杯水给他喝,他便把手里的一件东西
递给小葡萄。
其时三月刚起头,天气乍暖还寒,到了晚上还是冷的很。苦竹院长久无人居住,想来内内外外是凉的透了,只是冷的话
生火就好,怎么又会冻成这样?
南玖瞪王宝一眼:不是说安排妥当了?
王宝“扑腾”一声跪下。
南玖懒得理他,又听屋里主仆的对话。小葡萄似乎吓了一跳,道:“这东西……很值钱吧?”
花清浅笑了笑:“再值钱有什么用?人都要冻死了,钱也没用啊。”
小葡萄嗫嚅着:“他们真是过分,好歹大人也是从二品,这回的主考,怎么连点炭火都不给足了。”
花清浅笑的更开心了,似乎在笑小葡萄傻,笑完了,便边咳边说:“你眼里头看我是从二品,他们……咳咳……他们看
我却连个芝麻官都不算呢……咳咳,明天咱们去院子里看看,那些花花草草留着发芽,不如砍了拿来烧。”
小葡萄鼻音越来越重,似乎是哭了:“大人怎么一点也不难受?你今天刚来,晚上就病了,那些人狗眼看人低也就罢了
,怎么叫了太医太医也不见踪影?大人要是发热了怎么办呢?”
“我就是咳嗽两声,怎么这么容易就会发热呢?是我自己底子差,怨不得人,况且这么晚了,谁愿意出诊?”花清浅低
头轻咳,揉着小葡萄的头,“就算是发热了,我有个法子,保管一夜就退烧,连药都不用吃。”
“什么法子?”
“哭一顿。”
小葡萄愣了很久,小脑袋转了几转,终于想通了主子是在打趣自己,委屈道:“主子原来这么坏。”
花清浅朗声大笑,南玖听着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耳边听着花清浅道:“哭也没用,咬着牙熬到天亮就好了。你把
这些都拿去烧了,这些书我都看过,没什么用处了。”
他披着夜色,转身走出苦竹院。
王宝一直跪到天边微微擦亮,才等到奉先殿的宫人。皇帝也是才起,见伺候的不是王宝,问起来才想起他还跪在苦竹院
,这才叫人把他叫回去。王宝揉揉跪的酸麻的腿,伴君如伴虎,他不是第一次这么跪,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只盼着回
去之后皇帝的气能消了,不再用别的法子罚自己。
他心里头知道,皇帝这是迁怒。皇帝不能按照自己心里头想的,给花清浅最好的吃穿用度,却更愤怒底下人给花清浅苦
头吃。他不能当机立断赐给花清浅一切,就只能迁怒到自己身上。而王宝更明白,今天的事没法仔细追究。他自己是把
花清浅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的,如今缺这少那,说不定是后宫里哪位娘娘看出来陛下真正的用意,在先下手为强。可是她
怎么知道,花清浅一举一动无不牵动南玖的心,她这样的手段,根本瞒不了人。
示好更加不成,且不说用心昭然,只怕太后就首先容不下她。太后除不了花清浅,除去一个后妃是很简单的。
所以,王宝边把自己衣角揉皱,让自己看起来跟凄惨点,边想,这后宫里最聪明的果然还是邱淑妃,她只字不提花清浅
入宫,便是明确表明态度。她无意与花清浅争什么,更不会找花清浅的麻烦,相反,说不定还会帮助南玖。
王宝觉得,后宫里要真有谁能真正诞下皇长子,只有这位淑妃。可惜了,她却是邱家的女儿。
一路走进奉先殿,南玖头发散着,面色不豫,见他进来,眯了眯眼睛,道:“怎么成了这么副德性?”
王宝苦着一张脸,“扑通”一声跪下:“万岁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南玖掌不住,笑出声来,挥挥手叫他起身:“算了吧,朕知道不是你的错,你没那个胆子。是谁朕心里有数,朕不想再
有下次了。”
这宫里头,皇上的话是传得最快的。刚刚那最后一句,自然是说给一些耳目听的。
果然,整座宫殿都像被冻住了,许久之后王宝才紧着磕头道:“万岁爷圣明!”
“过来给朕梳头吧,朕这头发,只有你能料理。”南玖挥退身边的宫人,王宝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梳子给南玖梳起头来
。
小葡萄是孩子,昨晚半夜没睡,第二天自然起来晚了。他揉揉眼睛,床上早没了人,三下两下穿上衣服,出来寻了一圈
,自家主子正站在院子东北角那棵松树下仰头不知想着些什么。他走过去,越走越觉得此时此刻的花清浅谪仙一般,在
晨光里,似乎马上就要羽化飞走。
他想起旧时宫人们议论过,以前那个住在苦竹院的主子,似乎是一等一的美人,被先皇宝贝般地宠着,恨不得天上的星
星都摘下来给他。可是他一直不能相信,因为有一次苦竹院人手不够,他被临时调来帮忙,曾经经手处理过一条染血的
床单。那上面的斑斑血迹已经发黑,看着更加触目惊心,他问过这是怎么回事,可老太监一脸讳莫如深,叫他不要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