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什么,而他以前想着会把清浅置于何种境地所涌上的那一丝丝报复的快感,此刻,竟全化作一腔心酸。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纪清言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无从选择。
时辰差不多了,他知道自己一直站在这里是在等什么,福伯荣萱也都知道。可那个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偶尔一个人闪
过,也不过是忙碌的下人。纪清言不想再等下去,他的心已经变得太过柔软,这是不对的,他怎能期盼着花清浅的送别
?这天底下,他唯一不该期盼的,便是花清浅的送别!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这笑在福伯听来,竟是满怀着悲伤失望。清言转过身子,对同僚打了个招呼,刚要上马车,却听到
身后有人唤他。
正是期盼了一个早晨,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牵动着他的心的那把声音。
花清浅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眉目间浅浅地笑着,掩不住疲惫。清言几步走到他面前,却不知说什么好。清浅把一个册
子交到他手里,开了腔,声音竟有些沙哑:“这是昨夜里写的,我在沛河边上长大,好歹也见识过几场洪水,听有知识
的人说过该怎么治才叫好。昨夜里给你写下来了,权作参考吧,多的忙,我也帮不上了。”
“清浅……”纪清言紧紧捏着这一本册子,只觉得重于千钧,心里那无法控制的感情比洪水凶猛,淹没他最后一点理智
。他一把把花清浅拥入怀里,手臂用力再用力,恨不得揉进身体里,带他一起走,天涯海角,远离这是非之地。
清浅熬夜,本就疲惫异常,被他这般抱着,也放松呼吸靠在他怀里,一句一句地嘱咐:“好好照顾自己,洪水过后疫病
多发,小心莫要染上……吃的用的,朝廷都不会短你的,只是莫要与当地官员硬碰,刚极易折……常写信回来,我在那
里长大的,给你出出主意……我,我等你回来,看我是不是每日都想一想你。”
“清浅……”纪清言贵为榜眼,如今却找不到一句话表达自己满心的欢喜不舍,看着面前人的面容,不想走,却不得不
走。
“等我回来。”千言万语,只有这一句。
他转过身,把册子小心翼翼收进怀里,上了马车,对身边看呆了的同僚道:“诸位,咱们启程吧。”
马儿嘶鸣,奔向彼方。
纪清言走出很远,花清浅才累极,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几乎坐倒,若不是福伯眼疾手快,在后头扶了一把,就要扑在地
上。荣萱低叫一声奔过来,拉着花清浅的手问:“怎么了?”
花清浅有片刻失神,听荣萱叫了几声,才勉强一笑道:“无妨,有些累了。”转着头找到福伯,“扶我进去休息一会儿
吧。”
福伯便扶花清浅回房。进了屋子,关上门,福伯给清浅倒了杯茶,小心翼翼问:“在宫里……”
“皇上封了我伴君左右,御前随侍。”花清浅嘬着茶,说这话也看不出悲喜。
福伯因着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眼泪却都要掉下来:“他们,他们怎么能……”
花清浅看着福伯的反应忍不住笑出来:“怎么不能,天下都是他们的。”
福伯过来攥着花清浅的手:“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可伤着了?”
“没有,他手脚比起他父亲,算是很轻的了。”
“少爷,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么?我只盼着他早日对我没了兴趣,放咱们一条生路。”
“少爷打算,这么下去?那纪先生怎么办?”
“清言……”提起这个名字,花清浅的笑都挂不住,“是我拖泥带水,事到如今,本就不该再这样下去的。清言往后还
有大好前程,耗在我身上,白白浪费时间,也惹祸上身。福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有分寸。”
“少爷。”福伯少有的正色,“我只希望你多顾着些自己。”
“自己?”花清浅有些苦涩地笑起来,“福伯,我有些累,想睡一会儿。”
福伯知道他不会愿意回应自己的话,叹了口气,一步步挪出门去。
黄昏,南玖踏进小院的时候,太阳正卡在张牙舞爪地伸出去的两根树杈子之间,院子里安静的很,院子外头却因为皇帝
亲自驾临而人仰马翻。听福伯说花清浅从早晨一直睡到现在,午饭都没吃。他吩咐福伯把饭菜端上来,自己端着盘子,
走进院子。
荣萱当时的表情很是复杂,大概从没想过一向威严的兄长,会为了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其实他想的很简单,不过是想待他,比父皇还好。父皇待他,用上了帝王心术,好一时差一时,弄得花清浅千疮百孔,
自己却不会,自己会给他最好的,让他的心痊愈起来。
南玖端着盘子迈上台阶,刚到门前,门里头就传来带着沙哑的一声:“福伯,我这就起了。”
他的嗓子怎么了?离宫的时候,还未曾这般!南玖这才知道他是真的病了,一掌推开门,花清浅似乎有些烦躁,声音也
带了些情绪:“我不是说我已经起了么?”
南玖放下手里头的东西,几步走到里间,刚绕过屏风,整个人直直愣住原地。
花清浅浑身未着寸缕,正半转着身子望着他,眼神里惊讶惊慌惊恐,连找件衣服敝体也忘了。这可方便了南玖,窗口透
过的一点夕光正打在面前人身上,衬着那如玉的脊背和细瘦的腰身,以及修长而笔直的两条腿。南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
思绪,却还是如登徒子一般想起这副身子的销魂味道,也就在那一夜,他明白了什么叫食髓知味。
花清浅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知道自己是病了,却因为害怕吃药,不叫人进来,到了傍晚,实在熬不住了。听见有人在外
头,就知道是福伯,他今儿个下午在自己门前来来回回踱步,以为花清浅会不知道?他喘了两口气,吩咐了一声,便挣
扎着起床。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湿漉漉黏在身上,他扶着床站起来,刚刚脱下,身后的脚步声以及迫近。若是福
伯倒还没什么,可谁能猜到,竟是南玖!
花清浅脑子停了一会儿,好容易重新运转,立刻探手去够衣架子上那件外袍,没想到心急之下,身子竟不听使唤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