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未青——
这是一个已经快要模糊在舒乐记忆里的名字。
同样也是一个被写入了帝国罪臣纲史中的,唯一一位帝师。
舒乐早已经记不清上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多久之前,他甚至发现自己要仔细的思考好一会儿,才能慢慢的回想起,曾经的那个人来。
那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
也曾经如顾荣一般,是整个家族大树般的存在。
舒乐的面上似乎并没有悲伤,他停顿了几秒,空茫茫的转过头看了顾荣一眼:“那他找到你了?”
顾荣摇摇头:“当时我奉皇帝之命秘密出征在外,对内一概称病不见来客。”
舒乐“哦”了一声,轻声道:“那看来你没有见到他。”
这间卧室曾经是关瑾修的私人领地,一切装修布置都弄得异常j.īng_致。
此时屋内的灯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越发昏暗,一帧帧的光影中剪出一道看上去无比纤瘦的身。
他垂下头,似乎有些无聊的吹了吹面前的灰尘,摊手对顾荣道:“既然你没有见过他,那你和我提这件事做什么呢?”
也许是光影特有的效果,衬得坐在床上的那人越发好看。
他j.īng_致的眉眼微微抬起,漂亮的眼睛里有着几丝若隐若现的不屑和麻木,又似乎一并埋入了更深不可见的情绪。
顾荣的喉结滚了滚,脱口便道:“虽然并未见到老先生本人,但率军凯旋后,我收到了他的来信。”
舒乐的呼吸滞了一下。
因为他猛然间发现——
就算时过境迁。
他却依旧还记得舒未青那手堪称j.īng_妙的字体。
儿时仿了太多遍,便像是刻在骨髓里。
任凭苦痛怎样洗刷,只要人还活着,记忆就永远不会灭亡。
舒乐偏过了头,不在看顾荣,只像是随口般的道:“哦,那他说了什么。”
灯光又暗了几分。
床上坐着的人很难说得清究竟是男孩,少年还是青年。
俗艳的鲜红色裙摆勾出他纤细的腰身和十分突兀的匈部线条,他微微侧过身,便能连呼吸的一起一伏都清清楚楚。
两道锁骨从肩部向前收拢,脆弱的线条消失在衣襟的边缘里。
越发的让人……难以自持。
顾荣只觉得全身像是要烧起来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左挖右填的诌出一句:“他说,若是舒家有难,托我替他照顾好你。”
舒乐:“……”
听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舒乐挤出一个笑来,端着下巴对顾荣道:“元帅大人,您说的真木奉。如果不是我的记忆力不错,还记的舒家的弹劾材料是您侄子亲手递j_iao上去的话,说不定我都要相信您了。”
顾荣皱了皱眉:“舒乐,顾安晏是顾安晏,受你祖父托付的人是我,你所要倚靠的也自然是我。和旁人无关,更轮不上顾家c-h-ā手。”
舒乐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顾荣究竟和顾家的关系如何,就舒乐曾经在首都星的经历来回忆的话,实在是说不上有多么融洽。
顾荣为人冷淡,拒人千里之外,除了必要的家庭聚会之外从不回顾家居住。
更谈不上和顾安晏等侄子小辈亲密j_iao谈,互相沟通。
在舒乐进入帝国军校之前,就曾听说过顾荣的姓名,却一次都没有真正见过。
不对,他和顾荣到底见过没有?
舒乐自认为自己应该还算年轻,但也有可能真的是隔了太久的时间,关于那一段的早已经模模糊糊,想不真切了。
完了完了,可能也快要老了。
舒乐陷入了关于变老的恐慌之中,甚至恐慌的多看了一眼顾荣:“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你把我j_iao给皇帝去换军功,那又怎么办?”
面前的少年表情实在太过脆弱,就连张惶都写在脸上。
顾荣早已经布好了陷阱,引着自己的猎物一步一步的向陷阱靠了过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舒乐的距离便又近了几分。
然后顾荣低下头,俯身看了看那人的眼睛,轻笑一声:“乐乐,现在整个帝国,最高的军功所有者就是我,你觉得你还能为我换来什么军功?”
舒乐:“……”
呵。
有军功了不起啊?
耳畔的呼吸分外灼热,舒乐不自在的推了顾荣一把,恼羞成怒似的道:“我都这么大了,谁让你叫我乐乐的?!”
顾荣站起身,低头看向舒乐:“舒未青老先生写给我的委托信里,写的就是托我照顾乐乐。”
舒乐:“……”
舒乐有些犹豫。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留在这里,关瑾修会是一个越来越大的麻烦,而且关瑾修和顾安晏的私j_iao甚笃定,早晚有一天会暴露。
而且最关键的是。
关瑾修这不要脸的还克扣农名工的工资。
光是想想,舒乐就觉得非常愤怒。
只是跟顾荣的话,看上去也不怎么靠谱。
不过无论怎么说——
踹掉顾荣,应该比踹掉关瑾修来的更加容易一些吧?
毕竟这元帅看上去很好踹很要面子的样子。
再加上只是受故人之托……
舒乐美滋滋的打了一把算盘。
先借着顾荣的面子从关瑾修这里把自己摘出去,然后在顾荣那里挣足了钱——
最后跑路。
啧。
这r.ì子,光想一想就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