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来了?”陈月合上医书,书本发出啪的一声,让穆玄英莫名觉得背脊汗毛一炸,“药汤已经熬好了,不过现在还烫着,你先吃饭,待会儿再治疗。”
穆玄英磨磨蹭蹭地进门,洗了手坐在她面前,陈月把针收好让人摆饭。
“小月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饱了,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晚。”陈月端正坐着,瞧瞧他,“路上遇到了谁么?”
穆玄英端着碗扒饭,闻言点点头,有点犹豫,“唔……她说她是雨哥的姐姐,叫莫蕾,让我告诉她雨哥现在在哪儿……这怎么能说呢?我不说,她就拦着我不让我走。”
“雨哥的姐姐……”陈月一愣,“我记得雨哥家里应该只剩他一个人了啊……茯苓——”
“在。”
“查一下莫蕾这个人,然后告诉哥哥。”
“是。”
穆玄英脸颊鼓鼓,看着隐卫茯苓的身影在门外消失,又看着眉眼沉静端庄的陈月,“怎么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你身上沾着尸气。”陈月漆黑的眸子一斜,清丽眉梢飞扬起点点料峭之意,“这样特殊的尸气,我曾经在洛道的尸人身上看到过,我担心莫蕾也是尸人。就算不是,莫蕾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总之,还是谨慎点好。”
穆玄英叼着j-i翅膀点点头,倒也没被所谓的尸气影响食欲。
吃饱饭后,又坐了一会儿吃块山楂糕消消食,穆玄英便走进房间内室里。
屏风后放着一个大浴桶,盛满深青色的药汤,水面上还漂浮着芍药花瓣,那气味着实不怎么好闻。
穆玄英干净利落地把自己扒光,长腿一伸,跨进浴桶里。
其实第一次药浴时他是很害羞很别扭的,当时还攥着裤头不肯脱,后来被陈月拽着大马尾直接按水里才乖乖配合。
他认为,自己的身体是那么漂亮颀长又充满力量,而在陈月眼里,他觉得自己成了隔壁家的那只小野猪嘟嘟。
不懂欣赏!
跟在苏寂闲身边从小就解剖人体的陈月表示呵呵。
在药汤里泡了一会儿,穆玄英被热气蒸得全身透红,胸口正中缓缓浮现一道金线,分出枝桠,如同树根一般盘虬在他胸口,并且往心口方向延伸。
陈月俯身在金线起始处斜斜刺进一针,穆玄英只觉得胸口一空,像是有什么被突然掏出取走。
“这一阶段的施针,今天是最后一次。”她走到他身后,在他背上又扎一针,“接下来你需要吃一年的药丸,一年后继续第二阶段针灸。”
穆玄英应了一声表示他有听到。
陈月想了想,又道:“那种药丸你在和雨哥做那什么之前吃,疗效更好。”
穆玄英低头吭哧吭哧的咳嗽。
陈月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推,有些嫌弃,“别走神,稳住胸中yá-ng气,引气随金脉运行。”
穆玄英表情讪讪的闭上眼,小小声嘀咕:“小月你是没把自己当女孩子还是没把我当男人啊……”
陈月低头给了他一针,语气毫无起伏,“啊,原来你是男人?抱歉我没注意到。”
“小月你绝对是和小闲学坏了,绝对是!”穆玄英哼了哼,不再说话,专心把胸中熊熊蒸腾的炽热气流引到金色脉络上,再缓缓流入全身经脉。
这个过程不容许出现错误,一旦出错,这几个月来的治疗都会前功尽弃,穆玄英不敢分心。
要是出了差错,他绝对会被小月和雨哥一起按着打的!
陈月坐在旁边守着他,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揉了揉太yá-ngx_u_e。
这几天一直带着万花弟子处理流民和士兵的的伤病,流民中好几个小孩都出现了寄生虫病,偏偏药材还不太够,让她很苦恼。
不过裴风已经回青岩取药材了,再撑几天便好。
双眼闭上时,听觉总会因为暂时失去视野而变得更加灵敏,陈月忽然隐约听到奇怪的声音,衣袂破空声,肢体搏击声……
她立刻睁开眼站起身,朝房梁上打了个手势,轻巧的走出内室,低声叫来隐卫,“茯苓,外面怎么了?”
“有刺客潜入,重楼正在带人处理。”
“别让人靠近这里,再带一队人守在院子外。”
“是。”
陈月又回到内室,浴桶里的药汤依然很热,泡在水里的穆玄英闭着眼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胸口上的金色纹路随着他的心跳而闪出微光,每闪一次,脉络便延伸一分,犹如活物一般盘虬在他胸膛。
陈月走过去,手指在他双耳耳屏前轻轻一点,封住他的听觉,又把她放在屏风边的伞抱在怀里,安静地站在一旁。
她的耳力不错,能听到那股缠斗的声音逐渐往这边移动,人数不少,动静却被压到最低。
远处的脚步声纷纭杂乱,陈月轻而缓地呼出一口气,突然抬起手。
她抬手的动作优雅而敏捷,不算宽大的雪白衣袖摇摆飘动,握在她手中的伞刷一下张开,像是一朵已经蓄势到了极致瞬间开放的花,骤然舒展,伞面跳跃出点点暗光,一束桃枝探出边缘。
在伞张开的那一瞬,窗门骤然炸开,十多枚铁弹直直s_h_è来,砰砰砰砸在伞面上。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从伞面传出,铁弹一颗一颗掉在地上,看似脆弱的伞面反而没留下半点痕迹,不仅挡下了铁弹,连窗门炸开时迸溅的木屑和气流也被牢牢阻挡。
浴桶里被封了听觉的穆玄英毫无所觉,胸口金光明灭,整个人已然入定。
陈月将手收回,桃枝伞搭在肩上,白色伞面泛着微紫的光泽,遮蔽灯光,将她的脸笼在y-in影里。
窗外摇曳的灯笼下,一道黑色身影从黑暗中剥离,双眼幽绿,盯着人时让人背脊一寒,恍然是在面对一匹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