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一掌拍开压在史朝信身上的树枝,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信儿!信儿哪里伤着了?”
史朝信捂着眼睛低声地痛苦呻-吟,手掌下缓缓渗出殷红血迹。
“哪里伤着了不要紧,”轻柔的少年嗓音传入耳中,清晰却无法判断距离,“横竖都是得死的。”
“啪啦!!”被拍去一旁的树枝躯干骤然炸裂,木屑之中一缕银线飞窜而起!
史思明揽着儿子向后狂退!
藏在树干中的刀刃贴着史朝信耳廓飞过,削去一缕发丝,深深c-h-ā在一根柱子上。
“怀仙!!怀仙速来!!”史思明厉声大吼,“弓箭手给我s_h_è!!”
王府刀剑侍卫往后退,弓箭手上前列队,齐刷刷搭箭弯弓,对准苏寂闲。
然而还没等弓箭手放箭,便有箭雨骤然降临,从苏寂闲周围绕过,直直s_h_è向弓箭手之中,不过转瞬便将周围弓箭手s_h_è杀殆尽!
血腥味扑鼻而来,王府女子纷纷尖叫着抱头鼠窜,推搡间还有的人被推倒在地,踩踏受伤。
而王府围墙上,不知何时已经半蹲着一圈的灰衣弓-弩-手,人手一柄小巧却杀伤力巨大的连弩,盯着下方的人群,目光如狼。
史思明大惊大怒,揽着满脸鲜血的小儿子,在亲卫的层层保护下往安全处退,疯狂大吼:“怀仙!!李怀仙何在??!!”
“王爷不必喊了,”一个面皮黝黑笑得油滑,让人无法心生重视的男子出现在门口方向,对着史思明嘿嘿笑,“方才我便安排了李将军和其麾下所有将士去澡堂子洗洗风尘,如今……怕是来不了了。”
“史悉?”史思明咬牙,额头上一根青筋突突直跳,“你背叛本王?!”
“怎么能呢?”油滑男子目光有些怜悯,把微微驼着的背直起来,抬手撕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淡蜜色的清秀脸庞,笑容不再油滑,反而让人如沐ch.un风,“史悉可是至死都没有背叛王爷你呢。”
史思明气得差点厥倒,史朝信用力握住他的胳膊,呼吸不稳地低声道:“父亲……现在我们得逃出去,王府里待不得,我们得……得出去调兵……”
“好……”史思明点头,目光很是担忧,“信儿你眼睛怎样了?”
“不碍事……父亲不必管我,您必须逃出王府!”
史思明看着小儿子,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上,已经快要凝固的血又被紧闭的双眼上流出的鲜血漫过,让他心里一阵阵的疼,“信儿……”
“王爷!!王爷!!”被关上的王府大门突然被砰一下狠狠撞开,烟尘里李怀仙冲了进来,还没卸下的盔甲上沾满血迹,身后跟着同样浑身浴血的重甲士兵,“属下来迟!王爷可还无恙?”
“怀仙!快杀了苏云镜!”
提着剑从大门撞进来的李怀仙头一抬便对上苏寂闲冷淡的目光,心中一凛,紧接着便是一阵悲愤。
他的嫡系属下,几乎全都折在了澡堂的埋伏里,他能回来,都是麾下弟兄们用尸体给他铺了一条血路!
“苏云镜!!”李怀仙凄厉大吼,“我杀了你!!”
苏寂闲不为所动,往后一退,也不见有多迅速,李怀仙的当头一剑便落了空,紧接着青蒿便甩鞭卷住他的剑,截住他的攻势。
此时天边的夕yá-ng已经完全沉下,只有漫天灿烂的云霞,极亮,也极暗,苏寂闲在屋檐下,也仿佛站在云霞极亮与极暗的j_iao接,半面金光,半面黑暗,冷漠地看着面前鲜血迸溅的厮杀。
李怀仙麾下残兵与王府侍卫奋力拼杀,抵抗着悄然潜入王府里的唐军,史思明在护卫的拼死掩护下,带着儿子一点一点往王府门口移动,在苏寂闲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之前,终于成功跨出王府大门门槛。
史思明揽着儿子往巷口逃,回头看了一眼血气浓重的王府,目光怨恨刻毒。
“砰——”
“诺——雅——”
太原西城一家较为僻静的府邸院子里,一个穿着红白抹胸长裙高跟鞋的女子一脚踢开一扇房门,大喇喇走了进去,把手里端着的盆子搁桌上,“诺雅,泠风,我亲爱的弟弟,没死就喵一声啊。”
“下次进来先打招呼啊,万一你亲爱的弟弟在洗澡怎么办?”陆泠风从内室走了出来,穿着雪白寝衣,银白长发披散着,还带着s-hi润的水汽。
陆织一挥手,毫不在意,“你小时候洗澡还是我给你洗的,怕什么啊?”
“怕裴风不高兴。你带着这盆东西来是要干什么?让我洗脸么?”
“不,这个是染头发的。”陆织笑眯眯凑过去,抬手在身后一挽,把一束头发挽到面前,“看,今天裴风给我做了染发的药水,我把头发给染了,是不是更好看了?”
陆泠风低头认真看了看她捏着的发丝,点点头,“完全看不出来。”
陆织笑眯眯的一巴掌拍他胳膊上,声音响亮,“那是你瞎。我头发本来是黑色的,所以染出来的红色不是特别明显,你的头发是白色,染出来应该比我的好看,来来来,姐姐给你弄头发。”
“对不起,我今天还没去我教营地看……”
“你连澡都洗了,今天不可能还有事。”陆织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往凳子上按,“染!红色头发很适合你这张脸,真的,裴风说这个药水染的颜色很持久的,不会脱色。你换个发色,然后苏寂闲回来了你给他一个惊喜。”
陆泠风正要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乖乖往凳子上坐。
“乖。”陆织笑嘻嘻地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感觉手感还挺好,忍不住又捏了几下,干脆双手掐住他的脸揉了个痛快,才心满意足地给他披上一条厚厚的布,抓起一缕银白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