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义,”雨声里传来一道低沉华丽得犹如盛世夜宴靡靡之声的嗓音,“把我的寂闲,还给我!”
幽蓝光芒骤现,史朝义往前疾行,身后有弯刀如月,凌厉得近乎狂暴的刀风将他的后背撕开一道血口,若不是及时躲开,恐怕他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
“苏云镜?哈!”史朝义冷冷一哼,“他早被我毒死了!”
昏暗雨幕里出现一道人影,身形高大修长,一身异域白衣,露出结实完美的腹肌,被雨水淋s-hi的红发恍若一道道血迹,一金一蓝的异色桃花眼雾气氤氲,好似从黑暗中走出的邪魔鬼魅。
史朝义的话让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抖落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随后他轻轻一笑,身影消失在磅礴大雨里。
三个死士立刻提起万分警觉,紧紧护着史朝义。
呼——刀风卷起,吹开雨水,死士唰地窜起,在刀光出现的那一瞬张开手臂,牢牢抱紧刀身。
他的手臂似乎带着铁甲,接触到刀刃时铿锵有声,将刀势硬生生拦下。陆泠风往回抽刀,金属摩擦出难听刺耳的吱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天气对擅长暗杀的陆泠风来说简直如虎添翼,三个j.īng_英死士仅仅几个照面便死在他的刀下。史朝义完全不和他正面对抗,一门心思往前跑跑跑。
陆泠风穷追不舍,一双弯刀在史朝义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痕,砍断了他的一只手腕,鲜血被大雨冲走,伤口被水泡的发白翻卷,好几次史朝义都险些被他一刀砍中要害。
两人一逃一追,不过片刻便离长安城数百里远,陆泠风再一次挥刀时,前方的史朝义忽然没了踪影。
他一愣,身影也随之消失,紧接着他飞奔到史朝义消失的地方时才发现,前方便是一条大河,河水汹涌奔腾,史朝义早已消失在激流之中。
陆泠风站在岸边岩石上垂着眼眸沉默,直到一道身影落到他身边。
“史朝义跑了?”
“嗯,跳河跑了。”陆泠风眼底的血色缓缓退去,双眼仍是清澈得像琉璃,转身抱住身边的人,“我怎么能让他这么简单的死掉?”
苏寂闲靠在他怀里轻轻笑了笑。
“快回去吧,这么大雨把你淋坏了怎么办?”
“诶,我又不是纸糊的……”
两人冒着雨回到长安城丞相府,刚洗完澡不久,房门便被咚一声撞开,木屐踏在地板上嗒嗒嗒的声音传来。
“师父!师父!”洗去一身血腥气的杨天抱着枕头飞快跑来,猴子一样爬到床上,跪坐在苏寂闲身边,“师父我和你说!今天府里有好多刺客!好多好多!我、我被小白叔丢进去,然后他们都打我……我还手了!他们想杀我!我把他们都打死了!师父……”
他忽然觉得脸颊一凉,亢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圆圆的大眼睛里倒映出苏寂闲的影子。
“你在发抖。”苏寂闲一只手抚着他的脸庞,拇指在他眼角轻轻一按,一滴泪流了下来,“很害怕么?杨天,不需要对我说谎。”
“我……”杨天呆了好久,忽然一头撞在苏寂闲胸膛上,紧紧抱着他,“师父我有点怕……他们都死了,被我杀死了……我不想杀人的,但是……但是他们不死的话我会死,小白叔会死,苍术会死……我、我就把他们杀了……”
杨天颠三倒四地说着,稚嫩的声音还在颤抖,用力抱着苏寂闲,像是想把自己藏在他怀里。
苏寂闲抬手抱着杨天的小身子,他很少抱杨天,这五年来抱过杨天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出来,“那么杨天,你明白了什么?”
“想要一个人死,其实很容易……我不会随意夺取他人的x_ing命,但是如果那人会危害到我和我在意的人,我就必须杀他……”
“你明白就好,杨天,你要尊重每一个生命,但是不能不敢杀人。”苏寂闲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今晚你在我这里睡,明天继续练习枪法。”
“好!”杨天刚应下来,忽然觉得后背一寒,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着被他抛在脑后的师爹。
陆泠风目光凉凉地看了杨天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伸手在他后颈上一掐,“只此一次。”
杨天缩着脖子忙不迭点头。
大历七年四月初一,长安宫变。
太上皇与长燕皇帝勾结,与朝中数位大臣起兵造反,建宁王与苏相带兵,厮杀整整一夜之后,乱军被诛杀大半,仅剩一支残兵逃离长安,太上皇被安然无恙接回太极殿。
初五,参与造反的大臣株连九族,于午门外斩首示众,血迹斑斑的青石道又漫上新的鲜血。
初六,协助史朝义造反的突厥三王子阿史那奉雷被杀,桑宁公主愿效忠大唐皇帝,回到突厥后将所有兄弟打压,短短两个月后,成为突厥第一个女王。
长燕皇帝史朝义断了一只手腕后秘密逃离大唐疆域,于大历七年七月二十重伤回国。
大历七年八月初一,大唐与长燕正式开战,与此同时,突厥女王阿史那桑宁对长燕下达战书,边疆硝烟再起。
转眼已入秋,天气逐渐转凉。
自从长安宫变那天淋了雨后,苏寂闲便病了,时好时坏的,总不见痊愈,陆泠风便给他告了假,免去早朝。
混沌的意识慢慢回笼,苏寂闲茫然地望着床顶好一会儿,才侧首看向昏暗的窗外,“泠风……”
“我在。”陆泠风从屏风后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贴在他额头上,“不烧了……肚子饿么?”
“一点点……”苏寂闲闭着眼,声音沙哑,“现在什么时辰了?早晨还是傍晚?”
“是中午,外头在下雨,有点y-in沉。”陆泠风打了个手势让隐元卫把吃的送过来,伺候苏寂闲洗漱,“头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