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军齐声一喝,轰隆隆压上大桥。
哨塔上的苏寂闲被风吹得头疼,心情不太好,看着气势汹汹大军压境的狼牙追兵,语气冷漠,“长柱准备。”
桥面尸体被踩踏得七零八落,r_ou_泥碾在地上,踩上去时颇为粘鞋,但没人分心注意这个,一边警惕着是否有新陷阱,一边往桥梁那段快步跑去。
“放。”
刷啦啦——泥土扑倏倏落下来,山坡上出现了一根被刷得与桥梁颜色一样的长长柱子,铁链拖动声从地下传出,沉闷却不容忽视。
山坡后的唐军拼命转动□□,那根柱子从泥土中脱土而出,在铁链的拖动下,呼地横扫而去!
“趴下!!!”狼牙指挥使大吼一声,同时勒住马,整个人敏捷地往前飞扑,窜出一大段距离后伏倒在地。
几乎是他伏倒的一瞬间,柱子便挟着呼呼的风从他的头顶上,擦着头盔上的狼尾横扫而过,强烈的劲风简直要把他的脑袋生生从肩膀上拔下来!
身后惨叫声此起彼伏,动作稍慢的士兵被柱子狠狠撞上,一股脑扫到桥下,摔在渭河冰面上。
苏寂闲俯视着大桥,面具后的双眼里仿佛有碎冰在沉浮,“投石。”
几辆投石机扯去枯藤伪装,滚石被推到投勺上,投石手算好距离和方向,压下扳手,滚石被呼地抛了出去。
巨大的滚石像陨石那般当头坠下,狼牙指挥使惊骇得五官都扭曲起来,完全没有预料到唐军会选择毁掉这座桥!
然而苏寂闲并没有打算毁了这座桥,毕竟这座桥存在的意义还挺大,毁了得不偿失。
滚石从大桥两旁坠落砸下,往渭河冰面落去,冰面上还有着不少被横柱扫下来的狼牙兵,恰好在坠落点的狼牙军顿时被砸成r_ou_饼,接连不断的滚石坠落在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震得大桥都微微震动起来。
咔啦——
轰鸣声里夹杂着隐约的破裂声,又一颗滚石砸下后,只听见桥下轰隆一声,一段冰面整块碎裂坍塌,桥下的狼牙军瞬间掉入水中,被卷入冰冷的河流里。
冰面塌碎掀起一团白色冰雾,笼罩在渭河上方,桥上的人甚至闻到了隐约的血腥气。
苏寂闲看着损兵折将的狼牙追兵,轻轻呵了一声,唇前散逸出一片白雾,“迎敌,世外坡伏兵包抄。”
“是!”
此时追兵已经全都上了大桥,潜伏在世外坡路旁的唐军与桥北的骑军一前一后夹击,哪怕人数只有狼牙军的一半,却也稳稳压制住。
从哨塔上看去,桥面上便是一片深灰色被两头的火红色包围,两方逐渐混合厮杀,鲜血甚至从桥上往下流,在桥边凝结成红色的冰凌。
这时,翅膀拍打的声音传来,一只灰色鸽子飞了过来停在哨塔栏杆上,扭过头用尖尖的喙梳理羽毛。
苏寂闲伸手从鸽子左爪上取下一条绢布,抖开看了一眼。
绢布上用炭写着两个字,歪歪扭扭奇丑无比,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速回。
看来是玄宗已经离开咸望宫继续前行了,长安那边似乎也没再派兵追杀,不然陈玄礼不会让他现在就回去和他们汇合。
苏寂闲把绢布收进掌心,握了握拳,再次张开手时绢布便成了不成型的碎片,被风卷走。
他叫来负责后勤的伍长,问道:“虎狼干粪还剩多少?”
“回国师,不多,五斤左右。”
“待会儿追兵处理干净后就把剩下的干粪全丢桥上。”
“是!”
马畏虎狼,虎狼干粪可以让战马畏惧止步不前,再差一点的马恐怕闻了这气味便直接吓瘫,前两批追兵便是在这方面被苏寂闲坑得很惨。
即使战斗力上唐军胜于狼牙军,但人数到底是少了点,把这一批追兵清理干净后夜色已悄然而至。
下令整队赶上大部队,苏寂闲跃上马背,带着人连夜赶路。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快,没过多久便已经完全天黑,为了保险起见,苏寂闲让队伍放慢脚步,小心前行。
反正玄宗的队伍略嫌冗长,不用担心追不上。
马蹄把地上积雪踩出细微的咯吱声,天空中铅云密布,不透半点光线,视线里除了地上隐约的雪色,便只有一片浓重的漆黑。
苏寂闲穿着一身玄色衣袍,马匹和鞍具也是黑色,整个人几乎融进夜色里。从空旷的丘陵踏入深林小道时,他忽然一勒缰绳,停下马,抬手示意队伍止步。
“停。”他的手从披风里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掌竖起,声音清冷优雅,身影在黑夜之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前方有异。”
他身后的将士都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却也乖乖等他吩咐,不敢有半点妄动。
国师神乎其神的预判和铁血无情的带兵风格,让他们短短三天之内都心生臣服畏惧。
因为夜晚来临而越加刺骨的寒风吹得鼻子隐隐作痛,苏寂闲闭上眼浅浅呼吸,嗅着迎面吹来的风的气息,听着风传来的细微信息。
林野之中,风声很是凄厉,听在耳中犹如鬼哭,风里融着一丝不太分明的香气,甜腻的,带着点腐败的腥气。
苏寂闲知道这种香气,甚至可以说印象非常深刻,当年他和陈月在外颠沛流离时,就曾经差点死在这种香气里。
红衣教。
啧,居然和狼牙军勾结了吗。
他从腰上的香囊里摸出一颗琥珀色药丸,捏碎表面的蜜蜡,把里头的药粉撒在风中,一股淡淡的荷香弥漫开来,让人头脑一清。
这股荷香仿佛一个挑衅的讯息,黑暗的C_ào丛里,顿时跳出一群深红色的人影,朝他们扑来!
“杀。”苏寂闲把苗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手在马鞍上一拍,身子如箭一般飞s_h_è而出,刺进敌群之中,刀尖一划,只一个照面便将两人斩于刀下。
夜色浓重,黑暗之中人影模糊,但对于在杀伐之中磨练许久的人来说,分辨敌友几乎已经成了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