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闲巍然不动,清瘦的身形晃都不带晃的,“好。”
郭子仪横肘把李光弼的胳膊推开,道:“虽说调兵不易,不过我们还可以稍微修改一下策略。”
“愿闻其详。”
郭子仪抓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便在地图上一边比划一边细细说道。
这场商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解散时天都黑透了。
夏季的夜空并不是纯粹的黑,更像是墨蓝,一条银河在天幕迤逦而过,星光闪烁,极是美丽。
苏寂闲走出指挥处,慢吞吞往自己府邸走。
比起沦陷的长安,太原反倒更萧瑟,虽说并没有宵禁,但入夜之后也不会有人再出门,大街小巷都漆黑一片,只有巡逻的守城军偶尔经过。
他怀念着当年盛唐西京的喧闹,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了下来。
接下来……该往那边走来着?
苏寂闲站在路口回想着回家的路,余光中突然闪现一线寒光,侧眸看去时,又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橘黄灯光从门里照出来。
“呀?”穿着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吓了一跳,抱在怀里的婴儿也咿呀叫了一声,“这是……国师吗?”
苏寂闲朝她看去,那面庞不太眼熟,不过衣服的制式倒是见过,“你是纯yá-ng弟子?”
那名纯yá-ng女弟子温婉地笑了笑,“嗯,我叫刘梦yá-ng,杨宁的妻子,多谢国师一直以来的照顾,许久以来都未曾当面道谢,着实愧疚。”
他微微一愣,摇了摇头,“不必道谢,当初杨宁也很照顾我的。这是他的孩子吗?”
“是的,是个男孩子,叫杨天,很健康呢。”刘梦yá-ng抱着婴儿走近他,笑着道,“国师要不要抱抱他?”
苏寂闲顿时后退一步摆摆手,“不,我……我不太会应付小孩子……”
看他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刘梦yá-ng轻声笑了出来,眼角闪着些许泪光,“呵……原来国师也有不会的事情啊……夫君以前和我提到您时都说您好像没有不会的事情,还说希望以后小天也能和您一样聪明……”
“我只是个普通人,自然有不会的事情……”苏寂闲看着她怀里睁着大眼睛的婴儿,还是没敢伸手去碰,“r.ì后所有什么难处,那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皱起眉抬手一挥,宽大衣袖掠起一道浑厚罡风,刘梦yá-ng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道风推得连连后退,退到房间里,接着大门便轰然合拢。
“国师?!”
“在屋里呆着,别出来。”
长刀出鞘的声音在寂静夜幕里尤其清晰,如同睡梦中被吵醒的怒龙跃起长啸,即使隔着一扇门,刘梦yá-ng也能感觉到那凌厉的戾气。
银白的耀眼刀光在黑暗中划过,一声清脆的金石嗡鸣激d_àng开来,霎时间仿佛连蝉鸣都停止了一瞬。
“好大的胆子,敢在西城行刺我。”
轻柔讥诮的嗓音莫名让人头脑一晕,刺客立刻握紧手中短剑,眼中的迷茫飞快退去,然而他却发现不过是眨眼之间,面前的人便没了踪影。
紧接着身边便出现轻微的破空声,他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往旁边一扭,一抹刀光斜斜挑来,他一连退了好几尺,险险躲过那紧凑霸道的刀势。
又一人从黑暗中袭出,苏寂闲猛然回刀一横,重重扫开朝他头颅划来的双刃弯刀,一道人影踉跄后退,依稀可见是个女子的身形。
两个刺客,一男一女。
才两个人。苏寂闲觉得有点无趣,想当初他被刺杀时遇到的阵容都还挺大的,来的至少十人,怎么如今才来了两个?
不过虽说这次仅有两人,但武力都是一等一的高,从身法步伐便能看出这两人是刺客中的j.īng_锐。
而那名男刺客退后好几步后,才感觉后肩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此时后肩的伤才开始流血,很快便s-hi透了一大片衣物。
血腥味弥漫开来。
苏寂闲并不继续迎上他,而是回身一刀砍向那女刺客,刀光仿佛化作漫天的流星,j_iao织成细密的网,从四面八方扑去。
女刺客无路可退,忽然侧过身拧臂挑腕,月牙弯刀格挡上他的苗刀,接触的瞬间猛地一沉,苏寂闲只觉得这一刀像是砍在棉花里,大半的力道被卸了,刀下传来一种失重感。
弯刀又是一转,像一条柔软y-in毒的蛇,顺着狭长刀身往上飞快攀爬,尖锐的刀尖狠狠咬向对方的手腕!
苏寂闲抽刀后退,后方又袭来一阵恶风,手腕呼的一转,长刀在身侧划了一个弧,竖在后背,只听锵的一声脆响,短剑堪堪挡下。
女刺客手中的弯刀迎面刺来,涂了暗色颜料的刀身在夜色里看不真切,苏寂闲轻轻呵了一声,侧过身避开刀锋后忽然往前一倾,背在身后的刀尖一点,重重敲上男刺客的手腕。
骨裂声响起的瞬间,一抹银白突然从苏寂闲手臂旁探出,就像是一只苍白的鬼手破土而出,刷的往上伸去,快得惊人。
完全来不及躲避的女刺客只觉得手臂蓦然疼痛,弯刀都差点握不住,险些坠地。
两个刺客受创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苏寂闲又一刀鞘把弯刀拍开,屈指成爪抓向面前女刺客的脖子。
那女刺客飞快往后仰,腰身曲折成一个难以想象的弧度,却不料这一爪只是佯攻,下一刻苏寂闲便骤然收手。
宽大广袖张开犹如凤凰羽翼,带着遮天蔽r.ì的气势,猎猎作响,一道恐怖的巨力对着女刺客的当胸拍下!
这一掌宛如要将天地劈开的九天雷劫,连空气都被硬生生劈出一线真空;又像是沉重巨大的泰山,压境之时排山倒海,推开一切阻碍重重砸下。
轰隆!!!
巨响震耳,女刺客的胸口被拍出一个r_ou_眼可见的凹陷深坑,整个人轰然砸在地上,深陷入青石地面里,裂痕像蛛网一样从她身下飞快蔓延,细碎的石粒飞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