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吕大维倔强的脾气又上来,道:「我为什么就想不到?我为什么就不能够说我喜欢你?」
「因为你心中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你又不是我!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不会喜、欢、你!」
吕大维急得脸色一阵青紫,腮帮子鼓鼓像只大青蛙,他暴跳如雷,跑到眼镜蛇面前不断问:「你凭什么!凭什么!」
眼镜蛇根本不搭理他,转头就走,吕大维上来堵他,他再转头,两个陀螺似的在斗室之中转来转去,却又像两块同极的磁铁一样,总是不能碰触到一起。
吕大维急着眼泪都冒出来,这些他平时怎么挤都挤不出来的小东西,这时候没完没了涌起来,淹没了他的眼眶,决堤而下,无法收势。
吕大维累得跑不动,坐在地上,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抹着,眼镜蛇的背影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明明离得很近,可他知道,那个背影也许是永远再不可触及。
因为他做了最伤害他的事情,他会一辈子恨他。
这再不是少年时代那稚稚的、纯纯的、带着半点爱恋半点痴执的怨恨,而是绝望、心灰意冷之际,再无半点激情的憎恨。
他会讨厌我,再也不跟我讲话,别说做东西给我吃,就算我变作乳猪躺在盘子上面,他也会看也不看一眼,就推到垃圾箱倒掉。
「眼镜蛇,对不起,我再一次伤害了你。但我并不是故意的......一次次的,我都不是故意的。虽然我知道,无意并不能够成为无辜的理由,但我实在是太笨了!我的嘴巴永远比脑筋转得快,有事情还没想到就说出口......」
眼镜蛇慢慢转过身来,表情平静,他俯下身来,拍着吕大维的肩膀,说:「先起来吧,现在似乎不是道歉的时候!」
「不!我一定要现在说!否则我知道从今以后你就不会再听我说话了!」
「那你想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还会再相信吗?」
「你说呢?」
吕大维很自知地摇摇头,但他还是说:「即使你不再相信,我还是要说!刚刚的话......也许是谎言,也许是真心,也许是真假掺半,但我已经不记得我说这时的心情!我只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是真的,不管你是否相信!」
「你想说什么,出去再......」
「不行!」吕大维坚定无比:「即使我今天死在这里,我也要说完再断气!」
眼镜蛇哭笑不得,只好说:「那我只好陪着你一起死。」
吕大维哭得唏哩哗啦:「你还愿意跟我这讨厌的人死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要?一直以来,难道我不是在用谎言欺骗自己?」
「嗯?」
「也许你所说的都是谎言,但至少,你有把谎言道出的勇气,可我没有......我没有。」
「眼镜蛇你......」
「从前,我的自卑使我从不敢走近你身边,因为你的周遭有暖暖的光环,令我向往而又害怕,我怕那太过光亮会使我的缺点更露无疑。后来我变了,其实我一点也没有变,不管外表是什么样子,我的缺憾是根深蒂固的。有时候,站在舞台中央,站在人群之中,我总是会害怕,老实说......我真怕他们会看到空荡荡的躯壳里面......那个弱小的我。吕大维,我憎恨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那你现在还恨吗?」
「恨谁?我自己吗?」
「不,你不要怪自己,如果你什么时候生气了,想找个人出气,就来找我好了!我是铁打的,我是橡胶捏的!我可以变成任何东西,天天陪着你,只要你别再不理我!」
「怎么会......」
「我比你更害怕孤独!比起你身边没有朋友,我身边有那么多朋友,但还是感觉很冷很冷。我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聚集在我身边,那是因为我虚拟出的那个强大、光亮、故作有趣的我。眼镜蛇,那时候我的确没有爱上你,因为那时的我太自私,我只顾及自己的感受,从不曾考虑身边的朋友,一次次地伤害他们......但我现在长大了!我也尝过被人伤害被人丢弃的滋味,我也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守护一份感情,是需要怎样的勇气!」
「......」
「我知道,你和我,即使不理会身份的差距,也是地球的南极和北极,永远不会在一起--即使碰到一起也会互不相识。但是有一双手在推着我们俩,从遥远的北极和南极,冰冷的孤独世界,来到火热的赤道交接,一切像磁场般的相互吸引着。是你没有忘记我,我也没有忘记你。在机场见到你第一面,我就有种很神奇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所以我不依不饶,用幼稚可笑的办法一次次留住你,追你的根剜你的底--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仿佛是夜夜出现在我梦中一样。事实上我永远也想不到你会是达帝--即使名字一样,但是企鹅怎么能够变成天鹅......这些都不重要!但小时候的企鹅公主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喜欢,而你却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那是你把我的心夺走,安置在属于你的领地,宣布了无期徒刑......」
吕大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已经看不清,是因为他的眼泪把隐形眼镜冲跑,他面前模糊一片。
他不知道眼镜蛇听完以后是什么反应,但是四周静悄悄的。
过了好多时间,他感觉到眼镜蛇的手在替自己擦眼泪。
「这些话......一定不是在名人情书里摘抄的?」达帝半开玩笑地说。
「你去死!」吕大维恨恨地瞪他一眼。
达帝哈哈大笑:「你的想象力,还是等到出去以后再发挥吧!」
「是啊。」吕大维点点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我也觉得,好奇怪呀,我眼睛都被熏得看不清了。」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觉得喉咙干渴,浑身燥热,吓得他还一直以为是面对眼镜蛇的时候太激动了,以至于情欲勃发,现在才感到,这股热力是由外而入的。
「这里......」
「外面的房子*了。」眼镜蛇道:「不过没关系,大概是有人来寻仇,以为你或者我还在上面的房子里面。」
「什么?*了?」吕大维跳起来:「那我们岂不是会被烧死?」
「不会的,这儿是你的家,难道你不知道地下室有其它出口?」
「呃,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在这里游戏......」
吕大维牢牢抓着眼镜蛇的手,朝地下室的边缘走去,在一排排酒柜的后面寻找。
怎知他们越是接近出口的方向,就感觉到黑烟更加浓烈。
「糟糕了,火势好像很大,连这个出口都黑烟弥漫的。」眼镜蛇担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