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义坐在病床边,看着满脸胡茬的韦潇,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月光照进房间,虎头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越南。毒品交易没有再出纰漏,对于韦潇受伤的事双方决口不提,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韦潇经过这一笔,家底恐怕要比入狱之前更殷实了。
“肖肖,给我口水喝。”
肖正义端过杯子,想用勺子喂进去,韦潇却坚持着坐起来自己仰头喝下,看着那人鼓动的喉结,肖正义心神一滞。
第一次注意到韦潇这个人物是在监狱的一次斗殴中。四对一,他就是那个一。韦潇的身手很利落,肖正义下意识地欣赏起这个人。但是监狱里的人多半都很能打,所以他依然被揍得很惨。群殴韦潇是针对图书室一事的挑衅,肖正义偏颇地罚了其余四人禁闭,然后送韦潇去医务室。路上韦潇很硬气地走着,身上的伤丝毫都没在意。
那时的他和现在的他是一样的,肖正义意识到,眼前的人虽然看起来很痞,骨子里却是个硬汉。
有的时候又像个孩子一样,无赖到家了。嘴一撇,没来由得又鄙视起他来。
韦潇看着肖正义变来变去的表情,挑了挑眉毛,拿起一边的衬衫呲着牙套在身上。纱布上的血迹渗了出来,肖正义忙伸手帮忙。
韦潇的身材很匀称,小腹上赘肉也不多,对于三十岁的男人来说很难得了。不知道他到了四十岁是什么样子,眼前是发福了的韦潇,肖正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笑容凝固在脸上——自己居然会有这个想法。
“肖肖,给我系扣子。”肖正义把韦潇的外套平整了一下,像系制服那样认真地把纽扣一颗颗扣起来。到第二颗纽扣时,韦潇握住了他的手。
“你给别人系过扣子吗?”韦潇问。
肖正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谁?”韦潇的眉毛又抖了抖。
“我爸。”肖正义脸歪向一边,韦潇笑了。
“去吃饭吧,我叫文沛弄了点甜品,都是新鲜的水果做的,跟你一样水灵。”韦潇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拍肖正义的肩膀,手掌下的身体一僵,韦潇叹了口气。
“走吧。”
肖正义乖乖地跟在韦潇身后,全然不见前阵子的叛逆,文沛不禁佩服老大这招苦肉计用得太妙了。他仿佛已经看见小狱警的心在左右摇摆,正义和邪恶的天平在晃啊晃啊,“到底是憎恶他还是感谢他,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恶棍?”这些问题摆在肖正义那张看起来很平淡的脸上。
“你瞎想些什么,赶快开饭。”韦潇一个怒目,纠正了他花痴的眼神。
肖正义心里有个结,韦潇假装看不穿,也一直不说:其实自己跟肖正义中间隔着的,始终是那层身份。有时候韦潇会厌恶地想到底是哪个政治老师给他打的基础,爱家爱国,与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什么时候肖正义能安安稳稳地跟着自己呢?他还惦记着回去吗?这些,韦潇心里也没个谱。
文沛的笑容一直邪邪的,看得肖正义越来越不自在,早早地撂下碗筷,回到房间去了。
晚上,肖正义躺在韦潇身边,身体匀称地起伏着。韦潇心里痒痒却也没有力气搞什么大动作,只能看着他那双雪亮的眼睛,用能动的手轻轻描摹。
“在监狱的时候,那帮人总拿你解瘾。”韦潇说。
“啊?”肖正义有点懵。
“就是把你当个娘们儿。念啊念啊。都想干你又没有贼胆。”
肖正义脸一红,他去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韦潇一乐,“没想到让我给捡着了。”
肖正义半天没接话,过了会儿轻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毒品生意?”怯怯的,一如初见时那般温婉。
“打娘胎里就从业了。”韦潇是继承了家族生意。
肖正义又沉默了半天,再说话时向韦潇这边蹭了蹭,“我身上有些淡淡的疤。”
“我知道,”韦潇压抑住心里的喜悦,一如既往地平静应答,“警校时弄的?”
“不是,”肖正义眨巴眨巴眼睛,“我爸打的。”
韦潇一愣神,感觉身边一凉,肖正义人又蹭偎过去了。
“他是个瘾君子。”
韦潇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联想起肖肖身上的那些淡伤疤,心里酸酸的。
虎头做成了越南的买卖,回到昆明之后第一时间接到了广西的电话。电话线那边刀疤用试探的声音问他,“听说你为了一个警察,捅了韦潇一刀?”
虎头虽然直性子,但不是傻子,便直接挑明了说,“刀哥,你跟韦老板的事儿我不参与的。我虽然捅了他一刀,可我没跟他结仇。”你别想利用我对付谁。
那边的刀疤乐了,“老弟,你误会了。我是想跟你打听打听那个警察。”
我是个警察
肖正义的父亲吸食毒品,韦潇从来没想过这么阳光灿烂的肖正义会是成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自己家族虽然做着地下生意,可是最起码的温馨还是有的,父亲虽然忙,对自己和妹妹却是一等一的尽职尽责。他趁肖正义睡着的时候,又看了看他身上的伤疤,连在广西那次的枪伤也看了一遍,把他身上的每个印记都牢牢地印在自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