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臻接过那个平安符,攥在手里,喃喃道:“我没什么送你的。”
陆瑾瑜拍拍他:“又不是以物易物。你到时候送我一张真爱闪闪的喜帖吧,我一定到。”
他朝陈臻笑了笑,就像那时候在一中高一五班教室外对陈臻笑的那样。
陈臻提起气:“好的。”
范行义开着车过来,打了打灯,陆瑾瑜迈步过去,回身摆摆手,随后开门坐了进去。
陈臻站在那里,手上握着那枚平安符,借着夜色遮掩红了眼睛。
(十八)
陆瑾瑜上了车,他表哥范行义也不发动车子,就撑在方向盘上看他,陆瑾瑜被瞧得发毛,没什么好气:“你怎么不开车?”
范行义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悠悠地说道:“把我的车熏成那样,你也不道个歉。我还纳闷,你出来泡妞,怎么不带去点好地方。陆瑾瑜,你要完啊,都抱上了。”
陆瑾瑜有些烦躁;“我爸妈都知道。”
范行义一听精神了,立马坐直:“姑姑姑父都知道啊?你不是诈我吧?你放心,我是你哥哥,总要罩着你。”
陆瑾瑜不想多说:“你要不开,我下车打的去。”作势就要开门。
范行义急忙拦住他:“别啊,我认真的。这是个直男吧,难得看你这副样子啊,有点下饭。哎哎哎别走,我正经点行了吧?”
他摆正姿态,问道:“什么情况?你以前的同学吗?就昨天电话里那个?”
陆瑾瑜叹了口气,瞥了他一眼:“范行义,不想绝交就别再问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陆瑾瑜划开手机,破天荒发了一个朋友圈:
再见。
他想了想,加了一个“曲溪”。
也没什么不对,曲溪这个地方的人和事,都会渐渐和他没有关系的。陈臻,他见到了,祝福了,完满了。
这一头,失魂落魄的陈臻拎着一桶3L的洗衣液回家,家里只有陈自予。
陈臻把洗衣液放到阳台的洗衣机边上,随口问了一句:“妈和思夏呢?”
“徐沅的爸爸又住院了,你妈带着思夏去看了。”陈自予回道,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陈臻,你到书房来。”
他口气很平淡,陈臻也没当一回事,跟着进了书房。
陈自予坐在靠背椅上,像训话一样让陈臻站在他对面,门也关了。
陈臻有点不祥的预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要挨这么隆重的一场批。
过了一会儿,陈自予终于开口了:“陆瑾瑜和你是什么关系?”
话音一落,平地惊雷。
没等陈臻回答,陈自予又说道:“我不是随便问问的,你也不要随便回答。”
陈臻握紧了拳,艰难地说道:“我和他大学时候关系比较好,后来大家都毕业了就没什么联系了。这次正好遇上。”
陈自予点点头:“大学开始吗?那你高中时候为什么一直搜索他的名字?”
他的音调不高,口气也很平静,但是陈臻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爸……”
陈自予摘下眼镜,揉了揉脸:“我倒不是故意要看你的访问记录,高三了,怕你男孩子血气太旺影响学习,结果都是百度的陆瑾瑜。我还以为你把他当竞争对手。”
陈臻还想解释,陈自予叹了一声:“为什么一定要去Z大,调剂了也要去,怎么劝都不管用?你哥哥在上海念的大学,你以前就说也要去上海的。”
陈臻走到书桌前:“我想去排名高一点的学校而已啊。陆瑾瑜和我都是男的,大家关系好一点很正常啊。”
陈自予突然把眼镜一拍:“你从来没有和家里说过你和他关系好,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人。陈臻,我活了那么大岁数,什么没有见过?”他猛地站起来身来走到陈臻面前,“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随便问问的。你还认我这个爸爸,你就说实话!”
许久沉默,陈臻像松了一口气,甚至笑了笑:“姜还是老的辣,他没有看出来,被老先生看出来了。”
他的笑容还在脸上,却突然落下一行泪,陈臻抹掉泪水:“爸,你为什么非逼我说实话?我说不说都没什么区别,你儿子是同x_ing恋,没错。不过陆瑾瑜和我不是一对,你放心,你儿子只是空想社会主义。”
他把手撑在陈自予肩膀上,又哭又笑:“他明天就走了,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爸,我失恋了,这算失恋吗?您现在别骂我,您安慰安慰我吧,我受不了了。以后任打任骂,绝不求饶。”
陈自予本来一团火气,看到这样子的陈臻突然心被揪得疼,他把着陈臻的手臂,低低道:“你为什么想不开,女的不爱爱男的?”
陈臻埋着的头抬了起来,他双目通红,对陈自予道:“爸,你想问我的问题,我每个都问过自己,都是无解。那么多年,我想了那么多年想不通,早就接受现实了。”
他擦了擦眼泪,对陈自予笑了下:“上了六年级以后我就没在你面前哭过了,现在返老还童,有点丢人。”他的笑容格外刺眼,陈自予叹道:“陈臻啊陈臻,我打你骂你都不成了。你去洗澡,好好睡一觉,什么时候想好了,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十九)
叶知的婚礼定在十月三号,还好天气转凉了,陈臻被抓来当伴郎,穿上一套西装也不算太热。
叶知家里从商,家资甚厚,他自己在曲溪当地的农商行做客户经理,混得如鱼得水。新娘以前也是一中的,差了两届,大四考了家乡的公务员,还没毕业就和叶知相亲成功了。
陈臻看着新娘,心想难怪叶知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人一下子就定下来了,女孩儿长得很漂亮,笑起来尤美。婚礼放在曲溪当地最好的酒店,婚庆估计就花了不少,整个琼华厅装饰得富丽堂皇喜气洋洋。
陈臻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消瘦了一点,叶知不好意思指他做主役,所以他就负责跟着其他几个伴郎一起起哄。
到晚上进酒店,其实从新郎新娘到伴郎伴娘再到两家的其他人都已经累得够呛。
大灯一关,新娘由父亲从红毯一路领进来,叶知兴奋地从另一头大步流星过去接过新娘的手,对岳父许诺一生一世对他女儿好。
接着证婚人发言,新郎父亲发言,新娘父亲发言,新郎新娘和各自父母拥抱,和对方父母拥抱,交换戒指拥吻,礼成。
啪大灯全部打开,整个厅堂回复明亮。
台上的人纷纷就座主席,陈臻饥肠辘辘,正想夹口菜吃。站在他身边分烟的叶知突然大喊一声:“金鱼!”
陈臻的筷子晃了晃,卤牛肚掉在了碗里。
陆瑾瑜航班起飞延误,他被逼喝了几杯红酒消愁。等落地找人来接,还碰上十一的堵车高峰,活生生在市区堵了一个多小时才挪到酒店。
因为各种因素的叠加,他成为最后一个到场的来宾,拜新郎官叶知那声嘶吼所赐,他也成功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堪比新娘出场的时候。
他穿了一件米白的长款风衣,内搭淡蓝的衬衫,配一条牛仔裤,十分低调,带着歉意的笑走向叶知,和他拥抱了一下,锤了他一记:“来晚了,你小子今天帅翻了,到底是新郎官。”
叶知大笑一声:“算给我面子,我还怕被你抢了风头,快进去坐。任茵在主桌那里呢,人全在。”
陆瑾瑜跟着他走,一眼就看到埋头在吃的陈臻。后面还有节目,伴郎伴娘都在拼命塞几口充饥。
叶知搂过任茵对陆瑾瑜道:“我老婆任茵,上回见过了。”他转过头看着新娘,得意非凡,“你说,现在我帅还是他帅?”
大家大笑起来,有人喊道:“你和校Cao比帅?今天你是新郎,我友情打分,他200,多100不怕骄傲,你99,多一份怕你骄傲!”
叶知被取笑惯了,才不在意,招呼陆瑾瑜坐下:“都是老同学,还有我两个同事,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们帮我招呼好陆校Cao!我和任茵先过去!”
因为叶知知道陆瑾瑜和陈臻比较熟,就把他们俩安排在一块儿。
陆瑾瑜落座,陈臻定了定神,朝他笑着打招呼:“又见啦。”
陆瑾瑜点点头,随即微蹙了下眉,他感觉陈臻有点憔悴。
陈臻问他要喝什么饮料,还是要喝酒。陆瑾瑜倒了点橙汁,对陈臻说道:“你是不是瘦了?”
陈臻顿住,打哈哈:“没有吧,要么之前忙月考,可能瘦了一点。”
他想起对他爸的承诺,竭力稳住心神。
陆瑾瑜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有点饿,坐下来吃了点东西。
婚礼中间总要穿c-h-a很多节目,叶家找了两个歌手唱了几支歌,司仪上来大声宣布要现场搞个非诚勿扰。
这个环节叶知事先打过招呼,大家都同意参加,反正也是玩儿,一群单身的男男女女被司仪和礼仪小姐拉了上去,主要就是伴郎伴娘桌和附近几桌上的人。
陈臻和陆瑾瑜全部被拉了上去,男生八个女生八个,挤挤挨挨站成一排,摄影现场直播。大家转过身一看,自己全在大屏幕上,真是尴尬。
镜头扫过陈臻和陆瑾瑜的时候多停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叫。司仪顺势喊道:“这里有两个仅次于新郎的帅哥,我们要组成场外女嘉宾团!”
陈臻被强光打得背上有些s-hi,暗自叫苦。陆瑾瑜站在他旁边,转身看着屏幕上自己和陈臻的头像,无奈地笑了笑。
最后的结果是,有三名女嘉宾心仪陆瑾瑜,大家纷纷表示,不按照剧本来吗?
司仪问道:“这位男嘉宾贵姓?”
“姓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