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瑜无法,只能笑笑钻进车里,他没有急于发动车子,手撑在方向盘上凝神不语。
过了许久,手机亮了起来,“陈臻”给他消息:真的真的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越狱就这么失败了,果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将功补过。
几秒之后又跳出来一条:虽然这顿饭我本来就要请的(一个微笑
陆瑾瑜看了看微信界面,回了一句“不要顶风作案了,晚饭陪你爸爸吃吧。”
车子开动,一骑绝尘。陈臻的第二项计划宣告阶段x_ing失败。
熬到下班,陈臻堵在他爸办公室门口,见他爸还不出来,只能敲了门进去。
政教处里摆了三张桌子,做行政的文老师下班接孩子去了,办公室里只有陈自予。
陈自予抬眼看了下陈臻,继续低头翻文件。
陈臻字斟句酌:“爸,我今天放了陆瑾瑜鸽子,晚上准备请他吃个饭,就不回家吃了。”
陈自予挪到电脑前面,缓慢地打字,偶尔用鼠标点击,也不说话。
陈臻觉得这空气都凝固了,堆的笑也有点僵。
半晌,陈自予摘了眼镜不住揉着鼻梁,叹了一声:“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这话说得心酸,陈臻一时噎住,表情严肃:“爸,我以后肯定好好工作,真的。”
陈自予站起身来,重新戴上眼镜,走到陈臻面前。儿子比他高一点,他虽然尽量把背挺直,但毕竟有老态了。陈自予年轻时候是个斯文俊雅的书生样子,年纪大了也没见发福。他生下来的时候还是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结果风云陡转受累家庭苦难颇多,艰难求学进了高等学府,一腔热血地卷入政治风波,被发配边疆回了家乡。后来幸得颜小姐青眼,组成美好家庭,家中二子都有出息,于他而言本是“来时虽多风雨,往后俱是彩虹”,却不想大儿子英年早逝,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今膝下一大一小,有个小儿子,有个小孙子,不算太惨。陈自予活了一个甲子,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晓得保重自己的道理。陈家大小四个人,从始至终只有他最平静。
陈臻难得听陈自予这样子叹气,尽显沧桑。爸爸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自己,陈臻想想一生克己的陈老先生平日作风,真觉得自己不是人。他恨不能每一分每一秒和陆瑾瑜在一起,却忘记了自己不是随意任x_ing的小孩子了。
陈臻退出政教处的办公室,直接给陆瑾瑜拨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陈臻的心跳得有点快。
陆瑾瑜接听:“喂,陈臻。怎么啦?”
陈臻边走边说:“我今天大概还是要回家吃饭了。”
陆瑾瑜的声音在电话里还是很温柔:“对的,还是回家吃饭吧……”
陈臻听到电话那头有车喇叭的声音,问道;“你在开车?”
“没,我坐在车上。”陆瑾瑜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吃完饭能出来一下吗?”
陈臻一口答应:“咱们还是去看植物大战僵尸啊。我晚饭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哎,怎么感觉自己好怂。”
陆瑾瑜轻笑了一声:“那请问陈小朋友有没有门禁?”
陈臻哭笑不得:“我好歹也是堂堂24周岁的大好男儿了,我妈说不定还巴不得我彻夜不归呢!”
陆瑾瑜笑道:“那行,你能出来了再打我电话吧。”
陆瑾瑜收了线,开车的人勾起嘴角调侃:“陆瑾瑜,你回曲溪才几天啊,这么快就勾搭上小姑娘了。还是说是你青葱年代的回忆,青梅竹马一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
陆瑾瑜瞥了他一眼:“我不像你。”
那人笑得更欢:“这话说的,有点意思。看来是老同学了,是不是惦记人家好多年,故地重游,一瞧,喲,郎有情妾有意男未婚女未嫁,有戏!”
陆瑾瑜脸上没什么笑意,也不应他。
那人一看,觉得不对劲了,表弟这副表情可不是什么甜甜蜜蜜的样子,忍不住追问道:“你也27了,要是老同学的话估计年纪差不多,不会结婚了吧?”他顿了顿,“陆瑾瑜,你一个宾大的JD,这么做不好吧。”
“范行义,你闭嘴。”
(十五)
晚上七点,陈臻积极主动地帮陈妈妈洗了碗擦了桌子倒了垃圾,还帮陈思夏拌了一碗迷你的水果沙拉,表现很好。最后在陈自予的注视下出门了。
和陆瑾瑜打过电话,对方说不看电影了,约在了横街斜云桥边上。
斜云桥的名字风雅,这是条老桥,始建于明弘治年间,清道光的时候重修过,到了新中国八十年代,申请了一个省文保,又修缮了一下。
曲溪是水乡小城,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城里还有四十多条贯通的河道,大家出门都靠乌篷船摇啊摇。后来为了城市建设,几届政府前赴后继填埋了三十多条河道,现在整个曲溪也就几条河保留了下来当作城市记忆和旅游项目。横街就是斜云河边上那条老街,河两岸开着客栈n_ai茶铺手工艺制品店还有麻将馆。到了晚上,这里还是lū 串一条街。
陈臻到的时候是七点半,lū 串摊子还没出来。两岸麻将馆和客栈都打着白炽灯,一片昏黄的灯光,像极了古代的烛火。载着游人的乌篷船从桥洞下面缓缓荡过,水面被拨开,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陈臻和陆瑾瑜坐在河边的台阶上,陆瑾瑜来得早,还拎了一袋啤酒。
“你没开车?”陈臻望了望周围。
陆瑾瑜从那个便利店袋子里掏出一包s-hi巾,挨个把易拉罐的瓶口擦拭了一遍:“要喝酒就没开,这车是我表哥借我的,待会儿叫他接。”
他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处`女座,把易拉罐擦了一遍以后,团着几张用过的s-hi巾扔到附近的垃圾桶,然后坐回来。
陈臻利用这个时间把八瓶啤酒排成了两列,他仰起脸对陆瑾瑜笑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喝四瓶啤酒,醉倒是不至于,估计要撑死。”
陆瑾瑜打开一罐抿了一口:“我容易过敏,不太喝酒,试试看会不会醉。”
陈臻的心咯噔一下,顺手也开了一罐:“你要是怕过敏就少喝点。”他喝了一口,“嗯,这个时候喝冰啤,真舒服!”
的第一项算是完成了吧,陈臻暗暗在心里打了一个勾。
陆瑾瑜望着碎金浮动的河面,灌了两口,缓缓吞咽,随后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大一在平心湖那里聚餐?”
陈臻当然记得。
高三暑假他没联系上陆瑾瑜,后来得知他去瑞典海钓了,整个人失踪近两个月,到大一开学的时候黑了一圈,幸好后来白回来了。陈臻告诉他自己听叶知说他也在Z大,陆瑾瑜就和他聊了聊基本情况。正好那时候在选课,陆瑾瑜告诉他,历史学院有个知名老教授开了一门小班课,只收十几个人,门槛很高要考试了才有可能选上,他想去试试看。陈臻当然也报了名,和陆瑾瑜一起考了试,双双被选上了。
这个班上外院的学生很少,基本还是历史学院的。老教授收了港大的聘书,准备年后去香港。他在Z大最后开这门课,就是想找几个爱好历史的小年轻,带带他们深入挖掘一下。这门课只开半学期,一次课有四节课时,基本就是一下午。老教授带着他们走了老城许多地方,抚过城墙拜过将军墓,找过昭明城的遗址。到了期中,这门课结课了。十几个同学和其他上选修课的同学不同,大家彼此之间更为熟悉,所以有个女生提议聚个餐。
老先生闲云野鹤,来去如风,让小年轻们自己乐呵。组织的女生在QQ群里喊了好几嗓子,基本都是历史学院的,大家就应了。而且几个人心里有数,这个女生是看上法学院的陆瑾瑜了。
陈臻一开始抱着有饭就去吃,而且还有陆瑾瑜的心态到了平心湖那里。那是大学城旁边的集中商圈,基本承载了周围数万名大学生吃喝玩乐的需求。大家都是穷学生,找了一家东北菜馆,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嘻嘻闹闹。
大学生坐在一起,吃饱了就要玩游戏,玩游戏就玩真心话大冒险。陈臻和陆瑾瑜坐在一起,看着他被历史学院的几个男生女生闹,场面其实有点尴尬。因为陆瑾瑜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臻虽然和他隔了两年多没相处,但是也能察觉出陆瑾瑜的不悦。陆瑾瑜没有黑脸,被调笑的时候也没有发火,但是他稍稍挪开椅子,整个人坐得越来越直,显然是耐心快用尽了。
经过一连串大家的打趣,陈臻有点明白组织聚餐的女生喜欢陆瑾瑜了。这时那个女生正好摇到大冒险,一个男生站起来大叫道:“杨姝,你敢和帅哥喝个交杯酒吗?”
一群人唿哨起来:“别占人家女生便宜!”
那个男生解释道:“我没说和我喝啊,虽然我承认我是帅哥。”他眼神转向陆瑾瑜,“和这个帅哥喝啊!”大家更是起哄得厉害了。
杨姝虽然有心,但是也没有那么放得开,正在犹豫脸红的时候,陆瑾瑜站了起来,对在座的说道:“这好像也算我的大冒险了。我输了,自罚一杯。”他没喝酒,看了看陈臻的杯子,低声道:“借我一下。”
说着拿起陈臻八成满的酒杯,仰头干完。
大家安静下来,有人打圆场道:“大家注意节cao,注意节cao。换一个。”
那个提议的男生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好吧,那换一个。”
陆瑾瑜放下酒杯,看了看手表,这饭也吃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没有坐下去,而是又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对一桌的人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了,再自罚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