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廊下随意坐着一人,白衣素面,柳枝束发,却是少见的俊美。此时他面上含笑,手里端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浑身尽是自在逍遥的洒脱。
众人心里一惊,如此人物,怎么刚刚都没注意到。
“这位仙僚,还请慎言。”一人上前小声提醒。
“怎么?说小点他就不是祸胎逆子了么?”那人又倒一杯酒,看着众人的眼睛似笑非笑。
“毕竟也是神女的胞弟……”有人担忧,这人怎地如此张狂,这种事也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吗。
“哼,神女的胞弟,他可没把神女当姐姐,如此六亲不认之人,还好死了。”那人站了起来,哂然不屑。
他一起身,众人才发现那人也并非白衣素简,他腰间挂了一只黛青色的海螺,巴掌大小,晃晃悠悠,甚是醒目。
见过佩戴玉珏的,佩戴璎珞的,还有佩剑的,倒是从未见过有人挂一只这样普普通通的海螺,真是太普通了,就像是海边随手捡的。
“也不是死了,只是被宴山君关进了从极之渊。”一个仙君上前解释。
谁知那人眉头一挑,声音也低了几度:“那不是死了是什么?难不成还有人从从极之渊里爬出来吗?”
“自然没有。”刚才解释的仙君被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戾气所憾,身体不自觉的发颤。
正在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黑衣少年走上前来,直接伸手拿走了那白衣人手里的酒盏,笑道:“师父,你可别喝的太多了。”
“臭小子,又疯到哪里去了。”那人仿佛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刚刚还y-in晴不定的眼睛,如今满是宠溺。
看不出来,这人都有孩子了。虽说是师徒,明眼人一看,都猜测是父子。就是单看长相,也有三四分相似。不过若说是兄弟俩,也有可能。
“师父,我只是来看看你。你少喝点,我去找玄音君了。”那少年风一般来去匆匆,眨眼又不就见了踪影。
“各位,你们继续。”那白衣人摆摆手,准备再倒一杯。
“这位仙僚,敢问仙府何处?”众人忍不住好奇,如此人物却是谁也没见过。
“仙府没有,在下孟婆庄少庄主,孟真。家住冥界鬼神渊。”那白衣人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原来是孟少庄主,久仰久仰……”
孟真没忍住,笑了出来,眼前一众仙君面色微红。
因为这所谓的孟婆庄少庄主,谁也没听过。冥界中人唯有帝临台的玄音君时常来天界上告公事。只是那鬼神渊,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交换神色,孟真浑不在意。
正在此时,一阵清越鸟鸣响在天宫上空。不及看清,只剩依稀青色的尾羽渐渐消失。长殿尽头,一人缓步而来。
“宴山君!”此起彼伏的惊叹,在那人踏上大殿之前,寂静无声。
前方那人一拢墨衣如画,容颜清寂。只是他的眼睛里全是凛冽的冷,漠然的凉,乍然看去,让人想起塞外的冰雪,冬夜的寒月。
众人心里一颤,均感到那份冷意。传言宴山冰雪万年不化,而闭关三千年的宴山君也几乎与冰雪没什么区别了。
外殿众人低头迎接,墨衣过处,一阵森寒凉意。其实仔细看,那墨衣也并非单一的墨,繁复层叠,暗纹流动,衣摆上竟然还绣有花纹,不知那是什么花。
孟真也低着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分明看到宴重明身后头发上还有没有化开的冰渣子,被殿内热气一熏,水珠泅s-hi了他身后那一小片衣服。
宴重明漠然前行,此间一切都不在他眼中,外三殿绵延几里,宴重明就要进入内殿,却忽然转过头。众人都还低头颔首,无所察觉。
可孟真瞬间感知,抬头看向那道锐利的目光,宴重明盯着孟真,眼睛沉沉如墨,细看的话,他眼中还有一丝诧异和探究。
孟真不动声色摸一把腰间的烟雨螺,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宴重明少见的皱一下眉,抬脚往内殿去了。
熙熙攘攘,宾客落座。不多时,吉时将至。
天空鸾鸟拉车,彩云环绕。钟声响过八十一声,有凤鸣清越,一条金龙破云翻滚,饶着那金凤旋舞,天空水雾弥漫,微风吹过,凝成漫天花雨,飘飘洒洒,花瓣尽处,一对盛装的新人携手而来。
众人连忙起身迎接一对新人,龙煜殿下展颜微笑,眼里掩饰不住喜悦,吉服在身,更衬的他挺拔俊朗。身边的新娘虽蒙着盖头,却也看得出身姿婀娜秀美。两人越过层层宾客,往正殿走去。
忽然此时,天外一阵突兀之声响起: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如此美人儿,我要了,哈哈哈。”
声音清晰犹在耳畔,众人均被这声音弄得一怔,回过神来,一个曼妙红影儿已经伸手从龙煜殿下手中夺过新娘,抱在怀中,在众人反应过来之际,向天边掠去。
“放肆!”这威严的声音从正殿传来,约莫是天帝。
“千雅!”又急又惊,是龙煜殿下。
“姬无行!是姬无行!”有眼尖的反应快的大声指认。
然而更快的是一道墨色人影儿,在众人同时响起来的声音之前,宴重明已经掠出大殿。
恰此时,天空雷声滚滚,乌云翻腾,天宫的地面都在震动,有反应不及的已经摔成一堆,脚下大地正在坍塌。
一切发生不过瞬息之间,精妙而巧合。一对新人还在正殿之外,姬无行突然出现,掳走新娘,让众人措手不及。
然而紧要关头,谁也没料到镇守天宫数万年的剑墟坍塌了。
这可是关乎天界安危的大事儿,再没什么比赶紧查看剑墟更重要的了。宴重明在空中急转个身,立刻飞往剑墟,大殿众人反应快的连忙跟了上去。
一团混乱之中,孟真倚在廊柱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姬无行离开的方向,顺手拽住一个快要摔倒的小仙娥。他在考虑要不要去剑墟看看,忽然他意识到许久未见徒儿沉离的影子。
孟真心里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略一思索,赶紧往剑墟的方向奔去。
剑墟在整个天界的最底层,封印此时已被破坏。靠近地底,剑墟外围,就能感到凌厉的剑气排山倒海而来。孟真慢慢往里走。
忽然,孟真感觉储物袋有些动静,他伸手抓出一节柳枝,原本翠色/欲滴的枝条儿,此刻却显得蔫巴巴的,散发出微弱的蓝光。
“沉离在里面。”孟真心里一紧,把柳枝揣回储物袋,顾不得啸然剑气,急切的奔进去。
不知拐了多少岔路,循着柳条儿微弱的蓝光,孟真终于看见一处敞亮的平台。前方黑压压一群庞然大物,不知是什么,聚拢在一起,似乎在推什么东西。
凝目看去,孟真倒吸一口凉气,那哪是什么庞然大物,那是有由数不清的魂魄聚拢而成,那群魂魄的中央有一处高台,高台之上是一把黑黢黢的长剑,那剑鞘已经生了锈,将剑原本的光华尽数掩盖。而那群由魂魄聚成的庞然大物正在用力推那座盛剑的高台。
孟真在那群魂魄中间,看见了被缠住的沉离。此时沉离双眼紧闭,几乎失去意识。
孟真毫不犹豫上前,伸手想把沉离从那堆魂魄里拉出来。
“你疯了吗?这些魂魄已经分不开了。”一个漠然的声音响在耳畔,一个人影儿掠过来适时拦住了他。
第3章 朝暮闻笛骨生花
孟真回过头来看着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的人,眼睛微眯,再看看幽魂里的沉离,冷静了下来。
“宴山君,还请不要阻拦我,我的徒儿在那群魂魄里,我是肯定要救他出来的。”孟真平静的说道。
“你认识我?”
宴重明盯住孟真,眼神锐利,试图找到一点不一样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