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疾
祝彦青实在佩服延陵空的这招反间之计,延陵腾虽是面上不变,心中怕是已然将延陵韬碎尸万段了。若说贪恋皇位,这宫中,数延陵腾最盛。
延陵韬既是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那决断是孤立无援的。翌日,便收到了延陵韬突染恶疾的消息,延陵空一边惊叹延陵腾下手之快,一边又为这锋芒尽露的十一弟捏一把汗。
赶往德妃这儿的时候,在宫门外就能听到延陵韬痛苦的哀叫,延陵空往里一看,延陵誉,德妃等一干人物都聚于此,延陵空行了礼,又拉开帐帷,床上的延陵韬奋命挣扎,抱头痛哭,一口一个好痛,叫人看了也着实不忍。
“父皇,十一弟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却生了这等怪病,着实蹊跷。”延陵空抱拳道,延陵誉看了她一眼,闭眼扶额,道:“朕已将一干侍应收押拷问,群医亦是一筹莫展。折腾了一宿,朕真是有心无力。”
延陵誉果真是疼爱极了这小儿子,偏生了这样的怪病,也不知是谁作怪。贤妃见状便提议要延陵誉先去休息,保重龙体,国事为重,延陵誉也顺了台阶,出来长春殿,去往贤妃之处。众人见状,劝慰一番,也俱散了。
床边的柳下若欣面色憔悴,想是一夜没睡,延陵空劝慰道:“母妃,先歇息片刻罢,韬儿这儿还有我来照顾。”柳下若欣略带倦意地说道:“空儿,你可知韬儿生的是何病?”
“何病?”延陵空问道,柳下若欣哭了起来,道:“胤族本诛印。为怕皇上起疑,我才隐忍不说。”见寝殿中只她与延陵空两人,柳下若欣竟是跪了下来,延陵空忙扶道:“母妃这是作何?快快起来!儿臣受不起这等大礼!”
“母妃只求你,找到柳下蕴照,他是绝计不会听我的话,如今,为了韬儿,我亦只能博一搏!空儿,求你,无论韬儿做了何事,他终究,是你的亲弟弟啊!这些年来,若没韬儿,我怕是还忘不了浩儿当时......”柳下若欣还未说完,延陵空脸便冷了下来,,似是想起孩童时光,面色痛苦道:“母妃不必再说,儿臣尽力便是。”
待延陵空再次踏进识天宫之时,酒瓶满地,柳下蕴照正蓬头垢面,于一处阴暗角落施法布阵,延陵空见他那双暗红之眸,竟是愈发暗淡起来,赶忙过去,欲抚平其怨念道:“蕴照!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延陵空!”柳下蕴照似是入魔一般,延陵空被此等眼神震慑,柳下蕴照的双眼忽地飘散出一缕黑烟,接着便是他痛苦的惨叫,延陵空提步上前欲扶住,哪知身上却突然涌现一股燥热的力量,硬是生生按住了她,不叫她往前。
柳下蕴照目光复又变得清明来,他颇有些尴尬地问道:“延陵空,实在对不住,我......似是方才入魔了。”
延陵空小心翼翼地问道:“如今,可是好些了?”见他正常了些,才敢再说道:“延陵韬的恶疾,母妃说,是胤族本诛印。”
柳下蕴照面无波澜,道:“确是我所施,如何?你这是来......求情于我?”
“是为了十妹吧?”延陵空叹了叹气,道:“我知道,你心中,定是比谁都苦。”痛失爱人,简直就是所有人的梦魇,更不必说心爱的女子嫁于他人。
柳下蕴照摇头道:“是为了她,亦是为了你。”延陵空有丝不解:“为我?”
“前几日延陵誉已是单独传召于我,先是表彰了我一番,之后层层递进,要我为新皇鞠躬尽瘁。这新皇,他竟是选定于延陵韬!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柳下蕴照平静地陈述这番事实。
想来延陵誉也是深觉自己无多少时日,故而早早托孤,他就不怕立幼主,致使群雄并起,崇嵘大乱吗?柳下蕴照似是看出来延陵空的猜想,道:“延陵誉,会在临死之前,将所有威胁新皇的阻碍除去,这其中......也包括你,延陵空。”
“除去?”延陵空能够想像那个自小就不会正眼看自己,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父皇那种决断,狠毒的眼神,都道虎毒不食子,也许,他只会将自己远调罢,亦或是....直接赐死!
呵,这又有何不可能?他就是这样一个帝皇不是吗?想到的,永远只有他的锦绣江山。延陵空惨笑一声,道:“此印是否可解?”
柳下蕴照道:“可解,只需以此符焚尽,就水喝下即可。”说完,拿出一道黄色的符印,延陵空拿了过来,道:“容我回府考虑,这期间,蕴照,你还是莫要施法,且休息一下。”柳下蕴照点点头,延陵空,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回府后,延陵空把玩着手上的黄符,默默不语,任秋岚见她这般郁郁寡欢,便问道:“王爷是否为十一弟之事而烦忧?十一弟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
“是啊,他吉人天相,而我,却是凶煞异常。”延陵空眼神飘渺回道,任秋岚垂首道:“臣妾并非此意,王爷莫要多想。王爷同是天之娇子,何谈凶煞异常?”
延陵空攥紧手中的黄符,扭头向她问道:“我若是有心一搏,你可愿助我?”气氛像是霎时凝固一般,风声于在耳边清晰可闻,任秋岚僵直于那里,她自然懂得,延陵空的意思。
“臣妾,必定倾力襄助!”任秋岚难得透露出这般果敢坚毅来,延陵空一滞,本以为这大家闺秀,无甚胆气,没成想,这般坚定,延陵空心中倒是暗叹一声,好一个倾力襄助!
延陵空站了起来,上前轻拥了她,在其耳边轻语道:“我若称皇,你必为后!”尔后,拿着那张救命黄符,赶往宫中。
任秋岚耳边还是回响着他不乏霸道的那句话,心中着实像灌了蜜一般,当下也便唤来侍女,准备奔赴丞相府。
延陵空一到宫中,果真看见了太子,她故意上前道:“太子,臣弟有事所托!”延陵腾转身,看见九弟这般恭敬还真是有些奇怪,接着手中便多了一道符印。
“这道黄符,请太子赶快催促太医,焚尽而入水,端于十一弟,可解其病痛。府中拙荆身体颇有不适,我需得回府。想来太子与十一弟交好,你给他,我也好安心些,也叫他不要多想。”延陵空陈恳地说道,延陵腾半信半疑,转眼她跑的这般匆忙,也便去了太医院中。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浓浊之药,延陵腾将黄符焚尽,置于其中,正欲派太医过去,却是犹豫了.....延陵韬,不过十岁,乳臭未干的小子,口出这般狂言,必是有相当大的把握,若是父皇真的欲传位于他,那么我....
延陵腾不愿多想,转念看着手中的汤药,这黄符乃是延陵空所予,若有何闪失.....延陵空,那就是你倒霉了!
吩咐了心腹太医一番,延陵腾在之中,加了一味药——生草乌,虽有着通润血道之效,却是剧毒无比,多加即死。
延陵腾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往长春殿,而殿中之人,浑然不知,人生已是走向尽头。
延陵空回到府中,她知道,太子这次必会解决延陵韬,所谓解决,不过就是给个痛快。不是不痛,他曾是自己最喜爱的幼弟,自己何尝不心痛?
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却是一天天远离自己,甚至还会想要加害自己,而柳下若欣,她从来都是维护着他的,延陵空过惯了十年的孤身寂寞生活,偏生皇家争斗还是牵扯到了自己,连带害苦了涵梦,也埋葬了自己的痴心美梦。
延陵空独望天上皎洁的明月,涵梦,你会怨我吗?我这般冷血,这般无情,这样的延陵空,你会喜欢吗?你还愿意爱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居然掉了三个!呜呜,无爱了么这是?
这样的延陵空,你喜欢吗?
☆、幽禁
史书所记:崇高宗十二年,原高宗最疼爱之幼子,小郡王延陵韬于长春殿病逝,年仅十岁,崇高宗痛心之余,着人查探,竟是时任太子延陵腾所为,至此,崇嵘三王均势破除,二王夺嫡,朝纲大乱,民心惶惶。
“启禀皇上,且看这药渣之中,便是有大剂量的生草乌,乃是剧毒之物。”太医院院令曹成恩回复道,延陵誉又摆手让他去看延陵韬已然冰冷的尸身,确是此毒无疑。
延陵誉噔地站了起来,道:“来人,传太子!”延陵腾虽是猜到这么一出,心中亦是有丝不安,总觉得这事儿蹊跷的很,老九葫芦里也不知卖的何药。
延陵誉直接责问道:“腾儿,为何害死韬儿,他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弄得手足相残!”延陵腾双眼直视,道:“儿臣没有害他之心!此事与儿臣无关!”
“曹成恩已经查出,姚太医也已经招供,空儿予你那救命黄符,你却投毒于韬儿,他只有十岁!他是你亲弟弟!”延陵誉激动地吼叫出来,延陵腾自知已是无路可退,不妨问个清楚,死个干脆!
“那父皇可有将我当做亲子!你欲传位于他,又置我于何地!我是崇嵘的太子,唯一的皇太子,父皇又何曾顾及我的感受?”延陵腾低吼着,发泄着心中积满已久的怨怼之情。
“朕自你出世,便亲授骑射,功课亦是日日过问,哪知你文不如老六,武不如老四,只学会了急色近利,狂妄刚愎,朕封你做了太子,你还是毫无出息!就连朕最不看好的老九,如今都是比你好了不知多少倍!”延陵誉怒道,他一出生,长子嫡孙,身边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却教出这么个不出息的逆子。
延陵腾已是泪湿满襟,他哭道:“为何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这太子,我做的有多么窝囊父皇又知道多少!哪一个皇子不是虎视眈眈,欲取而代之!儿臣步步为营,早已是疲惫至极!”复而擦干眼角余泪,向延陵誉磕了三个响头,道:“儿臣不孝,下毒毒害十一弟,请父皇赐死!”
延陵誉闭上双眼,缓缓道:“太子残害幼弟,押往宗人府,终身幽禁...至死,不入皇陵。”延陵腾摘下金冠,脱下蟒袍,跟着侍卫,走出了金銮殿。
延陵韬于三日后入殓,葬往皇陵,追封慧敏亲王,延陵空身着素白色长袍,送了他一程。延陵誉双鬓已是斑白,延陵空不自觉地想到,这宫中,四哥外放,太子幽禁,十妹指婚,十一身亡,接下来呢,又是谁?我,抑或是六哥?
柳下若欣再无任何血色,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惩罚,惩罚我的背叛,让我饱受失子之痛。她转身看向延陵空,这唯一的女儿,心中又是怎样的想法?这些年来,母女哪还有多少情分在,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关心幼子。
延陵誉亲手将自己疼爱的幼子送入皇陵,延陵韬这一死,朝中势力更显错综复杂起来,原先的计划被打乱,这心思缜密的帝皇,终是要面临最为严峻的事情——立储。
朝中无一例外地分为两个派系,六皇子身边多为文官,而九皇子却是武官居多,只是武官地位过低,丞相的支持倒是让延陵空轻松一些。
延陵腾被幽禁,延陵空虽说喜闻乐见,却是还不解气。趁着下朝之际,延陵空借着看望他的由头,前往宗人府。延陵腾换上了灰暗的长袍,身上再无金银珠宝之物,显得落魄而又可悲。
“老九,我就知道,你会来。”延陵腾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点点灰尘,延陵空带着上位者的倨傲,回道:“今日,我是为涵梦而来。”
“我明白,没想到,我栽在了你的手上,我一直觉得,老六才是最大的威胁。”延陵腾苦笑道:“终究是气不过,才做了这番事情。”
“气不过?”延陵空冷哼一声:“好一个气不过,你一个气不过,害惨了她!”说完,延陵空抬脚就是一踹,延陵腾毫无反击之力,他冷笑道:“老九,你报仇,可是选错了对象。”
延陵空挑了挑眉,疑惑地“哦”了一声,延陵腾缓缓吐出几字:“我,是延陵沣的棋子,他,才是最大收益者。”
延陵空脑子轰地一声似是炸开一样,她提起延陵腾的衣袖,道:“你别以为,我跟六哥现在相互对峙,就可以挑拨离间!”
延陵腾阴笑道:“哈哈哈哈,延陵空,你在怕,你怕,这就是事实!”延陵空又揍了他一拳,道:“延陵腾!临死前,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