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吃点清淡的吧,看你晚上也没吃什麽东西。”
我应了声谢,接了汤匙,朝著小冉招手,对越析延说:
“把孩子给我吧。”
他犹豫著,最後还是把孩子放回了我身边,沈默一会儿後,他说:
“等一下你们先睡吧,我去去就来。”
在他转身的时候,我望著他的背影,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不由自主了起来,於是我喊:
“越析延。”
他停在门边回头,对上我的眼询问,我试著动了动唇,似乎有很多话哽在喉咙里,却始终是没能发出声来,沈默著,我最终转开了脸,轻声对他说:
“……谢谢。”
仍旧没有回声,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随後我听到了开门声和关门声传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只剩下我和小冉。
“爸爸,抱──”
小冉半趴在我身边,伸手朝向我嘟囔。我挪了挪位,张手把孩子搂上膝盖,轻拍著他後背低声问:
“小冉,喜不喜欢阿姨?”
“嗯?…阿姨?”
“对。给宝宝这个的阿姨。”我指了指孩子怀里的毛绒娃娃。
低头看了看怀里,小冉立即笑开了眉,伸手扒到我肩头来磨蹭,嘴里断断续续地说著:
“喜欢。熊熊喜欢,阿姨喜欢。”
我宠溺著朝孩子笑笑,揉了揉那挣来动去的脑袋瓜,“那以後,如果爸爸不在,小冉也要乖乖的听话好不好?”
满是疑惑地抬头看我,小鬼显然还听不懂我的话,只乖乖点著头答:“要听话。”
孩子迷惑的神情一瞬间让我揪紧了心口,为了忽视那窒息般的感觉,我仍旧朝孩子笑了笑,搂著他起身走到窗前。空了只手出来拉开窗门,感觉夜里的风吹在脸上竟开始有点刺痛的时候,我才恍然想起,已经差不多要冬天了。
有枯黄的树叶随著晚风飘落,目光跟著叶片飘动而下的时候,我看到底楼大门前那一对相拥的情侣……当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的时候,我定睛看著楼底下那两张遥远却清晰的熟悉面孔。胸口里叫嚣著一股骚动,令我没能继续站下去,伸手拉下了窗帘,我转回到床边,却久久没能平静下紊乱的心绪。
有一些很早以前就已经明了的事实,却是直到了如今才让我在意得快要无法呼吸。我知道,这不是我现在应该在意的事,但或许就因为是现在这样的时候,我才更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那是在随著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一种名为‘牵挂’的东西,它正在我心底里一点一点的自微小累积到庞大,直至全部拥堵在了胸口,迫不及待的想要爆发……然而我却始终明白,我现在什麽也改变不了……
轻声的开门声响起,已经是不知过了多久之後。我侧著脸背对门躺著,脚步声靠近的同时,我闭上了眼。
“任愿……睡了吗?”
越析延压低到近乎听不清的声音问了一句後,就小心翼翼地将我身边的小冉抱了开去。随即听到旁边隔帘後小冉咿咿唔唔的梦呓以及越析延轻哄著孩子的声音。
没一会儿,房间里再度安静了下来,我听著脚步声走向了门边,随後是他关灯的声音。黑暗里,我张开眼,借著微光我看见越析延走向窗户边,他在关窗,然後在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手,由裤袋里掏出了电话。他始终背对著我这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喂……嗯,刚回医院……我知道……”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却觉得他似乎并不愉快,不明白为什麽我要这麽以为,或许那只是我发自内心里的一种期望而已……
“……能不能不要在现在说这些?……没什麽事的话,我先挂了。”
他合上了电话,随即又翻开,摁下了一个键後再合上,把电话塞回裤袋里後,他却并没立即回转过身来。我始终看著他立在窗前的身影,许久之後,在听到他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声同时,我闭上了眼。
过了很久,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感觉有人靠近了,他替我拉了拉被子,人却并没离开。熟悉的呼吸声近在咫尺,驱赶了我刚袭来的困意,然後我听见越析延的声音响在耳朵旁,他说话,以著近似於耳语的音量:
“不管手术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离开的……”
仿佛催眠一样的话,自耳膜间震荡开来,延伸到了脉搏最清晰的心脏之间,渐渐的,我再听不清耳边的声响,任何混乱的、不安的情绪,在那一刻都似乎消弭於无形了。朦胧间,却感觉有了暖意袭满全身心,最後的意识告诉我一句话──
改变不了的事,或许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看待,可能它会变得简单许多。
25、
一半的绝望,一半的希望,上帝给我选择了正面的一方。
当我在醒来的第一时间里听到“手术很顺利”这句话的时候,大约就是喜忧各参了一半,我知道,这“希望”还有极大的可能只是暂时的,它是否能够坚持到最後,仍旧是一个不能由我自己来决定的未知数。但我终究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一直以为在面对此事时我很轻松。
送走了前来探望的庞欣夫妇,病房里只剩我和孩子,以及藉著官方名义总是在我这边耗上半天不离开的邱鹏允。门才一关上,邱鹏允就朝小冉张开了手臂招呼:
“小冉过来,叔叔给骑马。”
“好!”小鬼乐开了,立马跑过去,在邱鹏允的协助下攀上人家的肩膀。
小冉并不容易跟人亲近,邱鹏允来回跑福利院前後也有了好几个月时间,却都没能跟孩子打成一片,倒是这几天在医院里的相处,却似乎令这一大一小的情谊加深了很多。看著小冉骑在高处咯咯笑得极其灿烂的样子,不免让我想到另一个更能令孩子开心的人。
越析延是在手术後守著我醒来第一个告诉我手术结果的人,但是在那之後的时间里,他却再没出现过。我没办法否认自己失望的情绪,但比起这个,更令我在意的却是刚才庞欣和贺荣升的态度。在贺荣升转告我,下午越析延会过来接我出院时,他们两人都没能掩饰不住脸上不自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