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很奇怪为什麽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局面,直到坐在了一堆食物前,我仍旧很不理解。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仍旧是陌生的,但他却一如既往笑得很亲切的样子,还对我说:
“尝尝看味道如何?我很久没下橱了。”
莫名其妙的,他拿著我的提袋,用著袋里的钱包,自作主张地买了许多食材,并且丝毫没有芥蒂地未经过我的许可,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我的住所。
这一堆的菜也是他做的,我甚至没机会找著理由把他撵走。
这里头有我的许多不解,就比如刚才,我实在不明白为什麽房东太太见到这个於她於我都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家夥走在我前头,拿了我的钥匙开门,她却笑得很平常的模样,还说:“越先生也来了啊!”
我能理解她会认识越析延的原由,先前在医院第二次清醒後见到小冉时,我也大概能猜出事情的经过。可我只会以为房东太太记得这个人曾经送过我去医院,但那也最多不过是一面之缘,至少不应该像如今这麽熟稔的态度……我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该不会,从一开始他就掌握了一切吧……
不,不可能,怎麽想也是没理由的。我想,到了现在我唯一能得到解答的途径,大概只剩下开门见山地向他索问了。
“能不能请问你这是什麽意思?”我问。
他夹起一片青椒送到嘴里,微微皱起眉:“有点咸……”
“越先生!”今天我总算知道,原来我也有暴躁起来的时候。
“越析延。是越析延,我也并没叫你‘任先生’不是吗?”他抬起了头,可却说著令人更为恼火的话。
其实确是没什麽好生气的,他充其量只是莫名其妙的干扰了我的私人生活而已,换作以前,换作其他任何人,我或许并没办法生起气来,可我现在确实是有些不耐烦了。
“你应该没有忘记一星期以前承诺过我的事吧?”
“我没忘,这一星期在公司里,我们除了雇佣关系以外确实只是陌生人。”
哦,我算明白了,原来最终犯糊涂的只是我而已。有些疲惫起来,为什麽我必须得在这里应对他这麽个人?至少於我而言,他甚至连‘陌生人’也当得太过没道理。
“你应该知道,我仍旧可以辞职的。”
“你不会。”他说,很是理所当然,却也很准确地说中了我的所想。
的确,工作过一星期下来,我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份对我来说再也不可多得的工作,公司楼下不过百米的距离,就是小冉现今所在的托儿所。我可以在任意时间任意的紧急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得知孩子可能会有的紧急事故。并且这份工作给我带来了比起以往优渥太多的工作酬劳,那是我现今最需求的物质。没有道理,我没有任何理由因为他这个陌生人所带来的困扰而放弃这份工作。
“你想怎麽样?”所以我必须得弄清楚他的目的。
他没回答,站起身走向了水槽,拿起正在冷却中的奶瓶,擦干摸了摸瓶身温度,便又回来坐下,把奶瓶递了过来:“温度差不多了。”
我没接下,照旧给他那句话:“你想怎麽样?”
这次他没再顾左右而其他,缓缓放下瓶子,抬眼正对我:
“我没想怎麽样。如果你是在担心我会有什麽不良於你的企图,那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不利於你的事。”
停下来,我不语,仍旧平静看他。他踌躇片刻,似乎显得有些无奈,继续说:
“我承认,我是对你有不良企图……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
迟苓第一次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我们注册後的那天晚上,我记得当时我搂住了她,并且很轻声地回答:“喜欢”。随後我用同样的一句话回问了她,她犹豫了很久,然後摇了头,她告诉我,她不懂得什麽叫喜欢。接著她问我,这样的‘喜欢’与朋友之间有什麽差异?她问我,亲人的‘爱’,与情人的‘爱’究竟有何区别?当时我沈默了。
其实我想告诉她,我并不知道……
眼前这个人,我总共见过他四次,即使我们曾在莫名其妙的场合下有了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但那并代表不了任何,并且於我个人而言,那并不叫做‘亲密’。可是他告诉我,他喜欢我……我不怀疑他说这话时眼里的认真,可是,我仍旧觉得可笑,并且可笑得至极。我不明白他指的‘喜欢’是哪一种,但无论哪一种也让我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