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错的事,便是轻信于人!我是少爷,但我方才若真的想要了你的命,你此刻已成了孤魂野鬼!”
阿昆怔怔地听着,被仍述的训斥和方才的惊恐一交织,此刻眼中现出泪光。
“男子汉,不许哭!”仍述再训道。
“好了,”明萨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来,将阿昆扶起来:“他只有十三岁,是个孩子,他能有多少防人之心呢?”
说着明萨看向仍述,眼中睨他,示意他说的话太重了些。
仍述看到小魔头的眼神,心中一震,方才自己训斥阿昆的那些话,竟然无意识地与师父训斥自己如此相像。不知不觉,何时开始,自己竟然变成与他相似之人。
“少爷是为试探你的功夫,他自有用意,阿昆,你别难过。不过少爷说的对,日后你离府,随时都要留心防身。”
阿昆点头应着,抬手用袖子拭去泪珠,还有些不安地看向仍述,等待他说话。
“这东西给你,你带好。”仍述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玉佩,手掌按在桌上,未有动静,抬手间玉佩已从中裂为两半。
仍述将其中一半交给阿昆,阿昆郑重接下,却不知少爷是何用意。
玉佩并不是珍贵玉种,阿昆这样的身份,带着贵重之物,被抢走的危险更大。若一旦被抢,就别想再与仍述联络上。
“你此去凉城,缘由为何,你不便明说,但我们已经知晓。”仍述语气淡然,阿昆却惊讶地瞪大眼睛,看过他再看明萨,明萨也点点头。
“我要你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快寻找时机,脱离带你走的人,返回圣京。”仍述不理会阿昆眼中的惊讶,继续交代:“记好,我会在圣京中的一处驿馆里留下这半块玉佩,你回到圣京,便用另一半玉佩逐一寻找,有掌柜能将你的玉佩对上,必然会给你安身之地。”
看着阿昆依然诧异的神色,仍述蹙眉催问道:“明白了吗?”
阿昆眼神恢复正常,忙回应:“明白了!”
回答完这一句,阿昆眼中再不是惊讶和懵怔,而是换上惊喜和激动。因为他知道,他被少爷看重,要有所重用了。
“少爷,我能做什么?”阿昆低声问道。
仍述瞥眼一笑,心想这孩子果然不笨:“在我知道你回到圣京之后,会与你联络。在那之前,你随机应变,留意着你认为该留意的事就好。”
阿昆缓缓点头,心中还在思虑,但大概明白了些。
“你的安全最重要,其他的事不急,明白吗?”明萨在一旁补充叮嘱道。
阿昆看着明萨,心存感激地重重点头。
“这匕首,你用来防身。”仍述将一把精巧的匕首递给阿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切记!”
安排好了所有关于阿昆的安排,仍述和明萨不敢在房中耽搁太久,以免叫外面盯着的眼睛察觉不妥,便只能双双送了阿昆出门。
明萨刻意叫了婉儿在近前,便是让她看到少爷和夫人有多么无奈和无助。只不过真心收留一个孩子,也要被无情地支走。
离别前,接过明萨给的银两,阿昆忍不住泪水盈眶,其实他心里有更多委屈,只是不敢流露罢了。
“这些银两管不得什么,日后全靠你自己,我们再帮不到你。”仍述说着,在一众府中侍从面前,似真似假地演绎着,而身边的明萨已经红了眼眶。若是阿昆不能脱离掌控,那么便是真的帮不到他了。
默立在一旁的侍从们,自然也被感染着。阿昆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与他们大多数人有同样的出身和遭遇,自然感同身受。
好心的少爷和夫人,目送阿昆走出门外,相偎在一起,在婉儿的心中,夫人更可亲了些…
阿昆能够接住仍述的五成功力十几招,这功夫虽不算好,但也不算三脚猫功夫了,对付一般人还是可以的。
而且他对仍述十分忠诚,任凭仍述对他出手,直到最终招架不住,他都没有施出一招主动进攻,说明他心中对仍述的敬大过他的怕。
加上阿昆人虽老实敦厚却并不愚笨,正是作为心腹之选的上上人选。仍述对他如此安排,便给自己和小魔头在魔族,埋下了一颗忠心的种子,势必会有用处。
第三六一章 纳府之宴
两日后。
正午,蓝府侍从通传,纳家少爷纳修,已经带着侍从到了府门外。仍述便携明萨一同迎出去。只见纳修刚下了马,身后跟了十余人,颇有声势。
一见到仍述,纳修就热情地走上台阶来:“怎好让蓝兄迎出来。”
仍述与他互拜,看着纳修身后一大队侍从,均着统一纳家衣袍,仍述拍着纳修肩膀,调侃道:“纳兄弟世子身份,果然不同,每逢出门都要大队随行啊。”
纳修回头看一眼,赧然一笑,转而对那些侍从吩咐道:“你们拜过蓝少爷就别愣着了,去办事吧,别耽搁。”
那一众侍从听令,便齐整地向仍述一拜,继而转身离开。在那一拜之间,纳修已经转过身来,对仍述解释道:“蓝兄切莫误会,这些侍从与我同路,却并不同务。”
“我是特地拜访蓝兄,送上后日宴会请帖,他们是去置办宴会台场的。”
在纳修解释的间隙,那一众下拜的侍从中,仍述却用眼睛余光注意到了其中一人。他的长相并无特别,反而极为普通,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但他在与其他人一同下拜时,第一个抬眼看过来,这一动作,对侍从来说稍显僭越。他一眼看来,就直盯仍述,似有打量之意。
若非仍述曾经在训练中那般敏思出众,或许也不会注意到他仅比其他人,提早了这一刹那的抬眼。
但仍述看到了,甚至清晰地记得他比之旁人更明显的眼白。
那队侍从转而走开,仍述若无其事地邀着纳修同入府去。
“本来昨日就该来送帖的,不过我想,蓝兄前两日醉酒,该十分贪睡才是,便没有上门叨扰。”纳修说着,试探地看向仍述的神情。
仍述抬眼看了明萨一眼,似有羞愧之意,继而对纳修拱手一拜:“纳兄弟心思细致,我前日确实失态了,失态了。”
纳修摆手一哂,连连摇头,示意小事一桩,且莫夸赞。
观察着蓝风对夫人的愧色,琴瑶脸上也有嗔怪之意,倒不像是假装的。难道,前两天在香怡居,他们真的将蓝风灌醉了?
难道国师派他回来,真的没有明确的其他指示?
纳修心中有所思虑,嘴上却笑着,十分坦然。与他二人畅聊半晌,纳修便以家中尚有其他宾客,需要他归家相迎为由,婉拒仍述的留客,辞别了蓝府。
纳修走后,仍述对明萨微微一笑,面露无奈道:“名利场上,确实难有交心人啊。”
明萨一抹莞尔看向他,似有安慰之色:“你是说,纳修直到今日拜帖,仍不言明宴会是宗主大寿吧。”
仍述点头,纳修这样做,无非想探探蓝府的虚实。若后天,仍述空手而去,只当做是平常朋友相聚,丢了蓝家脸面的同时也证明,蓝家对四处消息尚不灵通。
……
两天时间转眼过去,仍述和明萨整装要去纳府赴宴。
给宗主纳洪的寿辰贺礼都已备好,临行前,仍述也听从管家老秦的吩咐,将两个黄金家族随从,铁鹰和铁豹一同带去。
犹豫再三,看着放在堂间的糯酒,仍述着实不想一并带去。纳府的盛宴,一定极尽美酒佳肴,自己何必带了糯酒去,无事生非,讨人厌烦。
“还是带着吧,”明萨走上前来劝慰道:“正是因为不解,或许才有他的用意。”
仍述看向小魔头的神情,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便一挥手,示意侍从将几坛糯酒也装了车。
自离开落城蓝府老家,这些时日仍述和明萨一直有所思虑。那天老秦把他们叫去房中,特意言语叮嘱了一番。
说起纳府的宴席,特别嘱咐要带铁鹰和铁豹同去,还要带可以解毒清火的糯酒去。出门之前,老秦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世事艰险,且要提防绵里藏针,笑中藏刀,记住,万事皆可变通。
这句话是最后一句,也像是生硬地c-h-a进他的嘱咐里,显得极不寻常。但再细细琢磨,似乎又不能察觉一些端倪出来。